她带着穆长青找了家郎中处理伤口,又带着他吃了顿好的,剩下的钱全部扔给穆长青也不管了。
穆长青出了恶气、保护了姐姐又吃了好吃的拿了钱,心中别提有多开心,回到家里直抱着穆宜华的胳膊撒娇。
穆宜华嫌弃他:“又被人打了还那么开心?”
“这算什么?重要的是,让所有人都看见他的恶劣行径!我们没找左丈人前,他们都已经上了乔家问候好了。就是看不起我们,不把我们当回事儿,根本来都不来,一点儿歉意也没有。今日能让他当众道歉,我心中可痛快了!”穆长青高兴,眉飞色舞却也被脸上的伤口牵扯地龇牙咧嘴。
穆长青说得乐观,可听得穆宜华心中却难受极了。如今确是无人将他们放在眼中,若是在以前,若是在以前……可就算在以前又能如何呢?位高权重,还不是照样过得窝囊心烦。
穆宜华叹了口气,让穆长青好好休息,自己出了房门喂猫猫狗狗。
大门开着,外头似乎有人头攒动再往里看。
穆宜华余光瞧见,以为是左衷忻送完左丈人回来了,朝外喊道:“进来呗。”
无人应答。
穆宜华顿觉不对,起身跑到屋外张望——巷子入口,一个装扮华丽的女子时不时回头,正鬼鬼祟祟地跑离。
第123章
“如何?她的街坊邻居如何说?”
“说是那穆姓人家从汴京逃难而来,在明州已经住了快两年了。搬去那儿也有一年了,说是傍上了城中的汪家乔家,帮人画画赚的钱。前些时候,那个左翰林来明州城帮王爷筹集军饷,她一个寡妇捐了不少钱呢。恐是那个时候与左翰林认识的,街坊们还说他们家小公子聪明伶俐,特别会读……”回话的丫鬟见夫人一记眼刀,立即收声。
“倒是会做人,所有人都夸他们。”柳夫人牙痒痒,“这事儿不小,若他们真是柳月鸣的孩子,手中还有当年老爷子给的地契家产文书,召集族老争夺家产,卖一下可怜,到时候家产还指不定给谁呢。何况那群老不死的素来看我们不顺眼,对家产亦是虎视眈眈……这群天杀的玩意儿,一天到晚眼里就只有钱!就只有钱!”
柳靖远正从东钱湖的瓷窑赶来,见厅中妻子面色不善,询问下人。
下人将近几日所发生的事情和盘托出,柳靖远微微一愣,问道:“确定那二人叫穆宜华与穆长青?”
“正是,也确定是从汴京来的。”
“是他们对不对?他们就是柳月鸣的孩子?”柳夫人心里希冀丈夫能给出否定的答案,但无果,柳靖远沉默地点了点头。
“当年他们在汴京,我给他们寄分红时,就是一个叫穆宜华的娘子收的。本以为汴京之难他们难逃生天,不承想竟回到了明州来。”
“那穆宜华必定是早就知晓我们了,就等着什么时候上门要钱呢!官人你是没瞧见今日她是一副怎样的嘴脸!市侩贪婪的泼妇样,哪像什么名门贵女?”
“她除了要那一百两,还说了别的什么没有?”
“如今当然不敢说什么,就怕以后日日来打秋风,那我们该如何是好?”
柳靖远沉默良久,面色不善:“当年在汴京,穆宜华一人掌管相府前院后宅诸多事宜,钱粮、人际、仆从、宴饮,无有差错,心思缜密难测。若她只是打秋风那倒也是小事,只怕她所图不止一点钱财,而是……曾经属于她母亲的那部分亦或者,是柳家所有的家财。”
“官人,我找人打听过了,她如今在明州城朋友甚多,书画经营也颇为成绩,若真要图谋,也不是没可能。”
柳靖远听见这话,心中不知是懊恼还是担忧,懊恼曾经落井下石,担忧如今钱财不保。
多时不在家中的柳如眉匆匆从外头赶来,见家中气氛凝重,在父母的眼神中走了个来回,一眼便知发生了何时。
她小心翼翼上前,向父母请安。
兄长出事,她这个当妹妹还不停地往外跑,柳夫人见她便气上心头:“你去哪儿了?家里出事了你还跟个没事人一样,天天看你的话本子。你看看明州城有哪个大家闺秀如你一般整日往外头窜的,小心日后连婆家都没有。”
柳如眉被说得委屈,赌气地小声嘀咕:“没有就没有……”
“你说什么?你还敢顶嘴?定是被那些不学无术的话本子教坏了,从早看到晚,你眼睛都别要了。”
“那不是不学无术的话本子……”柳如眉辩解,“里头有很多道理的……”
“道理道理!道理就是教你家里出事了跑出去疯玩儿?”
“我……”柳如眉无法将自己出去做什么了告诉母亲,抿了抿嘴,只好回房。
前厅仍旧传来父母争执的声音,柳如眉窝在床上,又一次翻开了《儿女英雄传》。书角已经蜷曲,上头还有不少密密麻麻的批注。她已然不知看了多少遍,其间台词描写滚瓜烂熟竟能倒背如流。
她以为,能写出这样文字,这样女子的作者必定是个蕙质兰心的姐妹,可今日才知,那个自己去信多封却一封不回的人是从未见过的表哥。
也是,自家与他们有这般深的恩怨,若是自己是他,想来也是不愿意回信的。
柳如眉觉得伤心又惋惜,自小到大,她本就觉得身边没什么交心闺密,如今好不容易觉得有一个了,竟不能同他讲话。
柳如眉撇开手中的书,一个翻身滚进被子里,苦恼大叫。
外头有婆子走进来,见她如此,以为是因为主母教训她不开心,便走过去宽慰:“二姑娘别往心里去,实在是最近家中事务繁忙,又惹上了烦人的亲戚,主君夫人心中不悦,这才说了几句。他们心中还是疼惜你。”
柳如眉从被子里钻出来,努努嘴:“他们再怎么疼惜我,还不是更喜欢哥哥。”
“大公子毕竟是日后家里的顶梁柱,等姑娘出嫁了,也需要大公子在娘家给您撑腰不是?”
柳如眉想起她那个不学无术的哥哥就更加心烦:“谁知道到底是撑腰还是添乱呢?这回还在明知学堂惹事……明明都是表兄弟,他非得去欺负人家。我看母亲就是因为哥哥的事情心烦,又不舍得朝他发脾气,这才拿我撒气呢。”
“大公子那时候哪知道他是柳月鸣的孩子?若是知道,谁还愿意去招惹那么大的麻烦?不过那人也是,他聪明家境也不好,帮人做做窗课指不定还能赚些钱,非得闹这一出。何况他们早就知道我们是母家亲戚了,一点儿颜面也不留,还叫那个左丈人,还带了个什么,什么翰林一起瞧。哎呀你说这真是……而且那个翰林还是从我们明州城出去的大官,你说日后大公子若是中了功名,朝中有同乡为官,本是件天大的喜事。被他们弄这一出,公子日后的前程又少了一大助益。”
“助益?什么助益?这件事本就是哥哥不对,不是表兄弟就可以欺负吗?哥哥自己上着最好的学堂却不读书,还要欺凌同窗,日后若是正中了功名,指不定怎么结党营私……”
“哎哟我的二姑娘啊……那是你亲哥!你怎么老是向着你那个外人表哥讲话!”
柳如眉犟起来:“我对事不对人,今日不管是谁被欺负了,我都是一样的话。”
“行了行了,这话你就只管在嬷嬷面前讲,可别让主君夫人听见了。”婆子收拾完柳如眉房间里的衣裳首饰,帮她将地上《儿女英雄传》捡起来,便合上门离开。
柳如眉望着那本放在枕头上的书,良久长长地叹了口气-
左衷忻送完左丈人回到穆宅时,正瞧见穆宜华倚在大门外探看。
他上前拍了拍,问道:“看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