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相信你们就拿出画像来比对一下,看我是不是。”穆宜华发丝衣襟凌乱,颇有几分楚楚可怜的味道。
他们比对一番画像,看穆宜华确实与画上之人有几分相似,笑着收起画像逼近她近前,一把擒住她的下巴就要亲上去。
啪!
穆宜华一个巴掌甩了过去,恶狠狠道:“我是你们王爷要的人!你们竟敢……啊!”
穆宜华被推到在地,被甩了巴掌的金人恼羞成怒直接将她扑倒,对着她的脖颈啃咬起来。
“不要!放开我!放开我——”穆宜华嘶声叫喊,可她的叫声非但没有换来停止而是让围观的金人愈加兴奋,整个人面红耳赤,眼露鼠光。
他们催促着那个人,让他快点,好让自己也尝尝宋人女子的味道。可突然间,那个伏在穆宜华身上的男人却不动了。
温热的鲜血留了穆宜华满脸,淌过她的眼睫鼻梁和嘴唇,整个鼻子都是血腥的味道,可穆宜华却不觉得恶心,她只觉得畅快与解脱——她杀人了,她把发钗直直地刺进那金人的脖子,血液不留丝毫情面地喷溅而出。
她讲它拔出来又刺进去,拔出来又刺进去……
金人望着眼前的景象根本不敢相信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竟能有这般勇气与蛮力,一下怒从心中生,破口大骂,举起金刀就要朝着她的脑袋砍去——
陡然间,金刀应声而下,与之一起滚落地上的还有金人握着刀柄的一双手。
又是一刀从后穿刺而来,直至心脏。
不过一时,已有两人毙命。
穆宜华连忙从地上爬起来,只见左衷忻骑着马,不复往日儒雅得体,一身玄色劲装,一手持缰一手持剑,居高临下地看着余下唯一一个金兵。
那金人二话不说便提着刀向他冲过去,左衷忻提手格挡,力量不足灵巧有余。穆宜华惊讶之余,连忙往一旁躲闪,四处寻觅武器,终于让她在草垛中找到一个铁耙,她扛起来就往那金兵身后冲去,一下子扎紧那金兵头盔后帘。
左衷忻瞅准机会,抬腿就是一脚,穆宜华连忙向旁躲闪。他举起长剑穿过金兵的下颚直接刺了进去切断他的喉管,鲜血从他的口腔中涌出,金兵的眼睛顿时混浊无神,口中还在念叨着什么,左衷忻又切进去一寸。
终于,那金兵断了气。
一切结束,穆宜华才发现自己的四肢如此冰冷无力,口鼻中的血腥味如此刺鼻恶心,他连忙捂住嘴巴跑到另一边去呕吐,身后一阵阵发着虚汗。
左衷忻没有多言,递上一块帕子便将她拉走。
“左郎君……左郎君我们去哪里?”
“我送你出城。”
“不……长青还在那里……我要去找他……”
左衷忻一把将她扯回来:“那里已经不能回去了,金人已经开始包围洗劫,你回去了别说找人连命都没了。”
“没有就没有了!若是连长青都死了,那我活在这个世上还有什么意义!”穆宜华眸中含泪,用力地要挣开他的手,“左衷忻你放开我!”
“那你要让你们穆家的人都死在这里是吗?你觉得值得吗?”左衷忻怒火中烧,他神色严厉,语气冷肃,“还有,你觉得你回去只是简单地被砍死?你以为我为何要传信于你?因为完颜宗息向宋廷索女的那份名单里有你的名字,他们要你去替你父亲赎罪!你以为金人那样蛮夷之族会善待你?今日将你送给这个大臣,明日将你送给那个将军,穆宜华,试问你自己承受的了吗?”
左衷忻见她面色铁青,忽然有些后悔自己方才语气过重,又软和下来:“你也别担心,你们方才是不是躲在堆草垛的那个巷子里?我方才经过,有两个草垛垮塌,想来长青他们已经跑了。你如今拼命逃出去,或许还有一线生机与他们相遇。”
穆宜华眼睛瞬间亮起来:“当真?”
左衷忻将手伸给她:“跟我走,我带你出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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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宜华从没觉得汴京城这么可怕过,哀嚎遍野,血流成河,随处可见被开膛破肚的尸首和残破不堪的遗体,乌鸦与苍蝇盘旋在它们周围,尸体开始腐烂,恶臭地味道弥漫在昔日繁花似锦的御街上。黎明即将来临,而如今没有晨钟暮鼓,也没有辛勤的摊主起早贪黑支着小铺子经营吆喝,没有百姓们人来人往讨价还价。
金人烧杀掠夺一个晚上,抢得盆满钵满,骑着大马摇摇摆摆地往营帐走去。落在后头的骑兵们手上还牵着一个麻绳,顺着麻绳望过去,是一长串被束手束脚绑着脖子的女人们。
她们衣衫褴褛,形容枯槁,发髻凌乱,眼中无不惶恐惊惧。
“走快点!别磨磨蹭蹭的!”金人挥鞭而下,啐骂道,“一群‘两脚羊’……谁要是走的慢,等会儿就先吃了谁!”
人群顿起惊慌哭丧,听得人心烦意乱,一金人骑兵怒目而视,挥刀恐吓,人们连忙噤声,只敢麻木地往前走着。
穆宜华与左衷忻躲在小屋子的柴火堆中,于人群中赫然望见几个熟悉的身影——是安柔与清河。
安柔已经显怀,她身上还穿着帝姬华美的衣袍,发丝披垂,双手拼命地护着自己的肚子。她身后的清河也是神色颓败,还有后头一串的后宫妃嫔朝臣女眷,不敢细数。
穆宜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个国朝最尊贵的女子们都在了这里,她们要么有着惊世绝伦的才情美貌,有么有着名动天下的家世背景,她们本应该在芳园乐窝里过着平安祥和的生活,可如今却被充做金银进贡给金人,沦为阶下囚,刀下肉。
而她穆宜华,本也会是她们其中一员。
左衷忻从后捂住她的眼睛:“别看了。”
穆宜华的泪水涌出,浸湿了他的手:“她们凭何遭受这样的罪过……那群朝臣们治理不善,为何要让我们女子来替他们顶罪?为什么?她们被送给了金人,又如何会好好下场?金人又如何会善待她们?还有,还有安柔……她都有身孕了,他们还要她……这群罔顾人伦的蛮夷畜牲!”
左衷忻沉默地拉着她离开:“金人贪得无厌,不可能只来这一次,等他们把东西收拾好必定还会进城洗劫,我们一定要趁这个时候离开。完颜宗息找不到你的人必定会派人仔细在城中搜查,若是到时候全程搜捕,我们要想再逃出去就难了。白天我们先找个地方避避风头,等到了夜里再走。”
二人寻了间略显破败的茅草屋一直躲到深夜,左衷忻从房中的米缸里艰难地拘出一捧碎米,和着雪水,烧着房顶的稻草煮了一点点稀饭咽下裹腹。到了子时,方才启程。
夜里又开始下起了雪,左衷忻先出去探了探路,半晌折返带上穆宜华一起走。
各条小巷子里有路过巡逻的金人士兵,隔着几条街还能听见持械争斗的响声,黑暗中路面看大不清,他们险些踩到横在路面上的尸体。野猫野狗成了路上最霸道的东西,争抢着腐肉嘶叫打架。
他们小心翼翼缓慢前进,已然能望见远处的新曹门。
但金人把手森严,城墙上,城门中都有守卫看着,根本出不去。
左衷忻当机立断,带着穆宜华转身朝巷子深出的房屋走去。
“这一片屋子都是临山而建的,再往里走就能找到山脚下的屋子,若是没人,我们稍作修整便爬山逃出去。”
夜里寒冷,穆宜华双手双脚已经被冻得没了知觉,但她不能拖后腿,听见左衷忻说这句话后好不容易反应了一下,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