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玉袅不敢相信,又细细思忖了一会儿,冷笑:“我看她也不是想嫁左衷忻,就是和那穆宜华待在一起久了生出了不该生的心思,妄图攀上更高的枝儿!也不想想,好事哪是天天能落到头上的。”
她安静了一会儿,又问道:“主君今儿宿在哪里?”
话音刚落,院里的嬷嬷便进来通报主君过来了。房玉袅连忙收起神色,起身走到门口迎接虞琊。
她一边替他宽衣,一边柔声问询:“大姑娘怎么了?我听主屋的动静不小。”
虞琊没说话,脱完衣服直接坐到了床上,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房玉袅望了一眼虞琊的神色,上前坐上床,拍了拍自己的腿示意虞琊躺下。
她一边给他按揉太阳穴一边又说:“大姑娘年龄大了,这样的孩子都有自己的主意,夫君就别跟孩子置气了。”
虞琊冷哼一声:“她要什么主意?一个女孩子家家要什么主意?婚姻之事从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平日里真是太惯着她了,她才会一直往外跑,回到家还会跟父母顶嘴。”
房玉袅见他如此,便起身点上安神香又回到床上给虞琊按摩:“大姑娘出去又不是会情郎,只是去见见朋友罢了。找到与自己志趣相投的闺密不容易,夫君就别拘着大姑娘啦。”
虞琊沉默半晌,好似在想什么东西,他忽然出声:“倩倩近一年是不是老往宁家与穆家跑?”
“毕竟是穆娘子替她解得围嘛。”
“这孩子心性太过简单,别人给点小恩小惠就对人掏心挖肺。这一年我当真觉得倩倩变了很多,今晚她竟敢直接找我们挑明心意,若是放在以前必定是忍声不吭,就像那次被陆昭瓷欺负了一样,我们不问她就不说。我本以为心性变得开朗是件好事,如今看来,未必。”
房玉袅听这话,缓缓凑上前试探:“按理说,以大姑娘以往的性子,若是家中给她安排婚事她必定是会答应的,为何如今却执意不从,是不是谁跟她说了什么?”
虞琊忽然睁开眼睛,转头看了她一眼。
房玉袅又道:“妾身本也想着,这桩婚事若能成,于我们家族那是大有裨益。虽说周四郎君暂且继承不了爵位,但侯爵府是富贵滔天的勋贵人家,即使日后分了家,那也不是我们能够比拟的。只要大姑娘深得周四郎的心,日后不管是夫君您在官场上还是二郎三郎科考,若是遇到难处,不过就是候府说句话的事儿。
“如此一来,我们在朝廷中不就比他人多了几分筹码吗?要不说女儿就得高嫁,女子不能读书做官光耀门楣,唯一能做的不就是嫁个好人家,为自家兄弟谋一份好前程吗?我本以为大姑娘是明白这个道理的,也以为她会答应……不过大姑娘毕竟是夫人所出,妾身也不好再多言语了。”
一提到两个儿子,虞琊的神情变得凝重起来。
左衷忻在恤银一案中搏了很大的面子,三大王也因此将他调任至御史台,如此一看也是个前途无量的才俊。虽说此前他多番得罪贵人,但贵人却也没有因此降罪于他,可见众人爱才惜才之心。是以他觉得,即使是新科进士根基浅,出身也不好,但他仍旧是愿意结这个亲家的。
可方才听房玉袅如此以分析,他反倒觉得左衷忻略逊一筹。新科进士即使再有才学再有前途,一人一辈子挣下的怕是怎么也敌不过周秉天轻轻松松分家就能得来的。
更何况那左衷忻还是一个孤儿。
虞琊只觉自己先前大意,差点点头误了家族大事。
虞琊看了看房玉袅,将她揽进怀里,宽慰道:“还得是你,想得如此周全。”
第55章
“我不嫁!”虞倩倩将自己关在房中,对着屋外的父母大吼。
虞琊气急,叉着腰朝屋里的她大喊道:“周家给你的三礼远超京中其他闺秀,娶回去也是让你做正头娘子,侯爵夫人也承诺除了两个通房外不会有其余的妾室,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那可是候府!这样你还不想嫁,那你想嫁给谁?皇子啊?”
虞倩倩被虞琊吓得不轻,她浑身发抖,紧咬着下唇,背抵着门板抽泣道:“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我嫁给我不喜欢的人?为什么阿南能嫁给真正心悦之人,而我这么想就是错!”
虞琊听见这话火气直上头,他招了招身边的小厮示意去取木棍,又对着虞倩倩喊:“你一个在室女如何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宁家是武将本来就没有规矩,父母不成体统骄纵孩子你竟然还当做榜样学了起来。
“我本觉得你多结交几个闺中密友是无伤大雅之事,可我如今却是发现我错了。宁之南出身将门不知礼数也就算了,那个穆宜华是什么样的人你不知道?还将她当做是贤良淑德的相府贵女?
“四年前她就妄图魅惑君上,如今还是死不知悔改,把三大王迷得晕头转向,硬要掺和恤银一案,在宫中足足软禁了一个月,冠礼也推迟了一月才办,官家父子至今关系不睦,你要知道在此之前三大王那可是官家与皇后娘娘的眼珠子!这样的女子,你竟然还将她们的话奉为圭臬,将她们当做榜样,同她们来往?
“虞倩倩我看你真是反了!不知这家中是谁做主!你身为女子在家又该听谁的!三从四德忘得一干二净,恬不知耻,竟妄图自己左右婚姻大事!你给我听着,这南阳侯府定礼以下,婚书已过,等到了吉日,你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
“到时你若是还敢胡来,干出什么天下大不韪之事,我要么不认你这个女儿,要么就叫人把你捆上南阳侯府的轿子,等进了侯府大门,你这辈子都别想出来!”
小厮们拿来几根粗长的木棍,虞琊已是怒火中烧,他瞪了一眼房门。小厮有些为难地看向站在一旁的虞夫人,虞夫人紧攥着帕子,眼中蓄满眼泪,她紧抿着唇想上前制止,却被虞琊破口大骂:“你们也敢违逆!”
虞夫人吓得缩了缩肩膀,小厮噤声,几人一字排开,拿着木棍屏息奋力朝屋门撞去。虞倩倩猝不及防地被撞倒在地板上,木门应声倒地直接砸在了她的背上。
“倩倩!”虞夫人连忙将她扶起,“你有没有哪里伤到?给阿娘看看……”
虞倩倩抬手就将虞夫人的手拂开,她额上的鲜血一路流到下巴,泪眼婆娑地仰视着父母:“你们当真就不管我了,是吗?宜华同我说,父母都是爱子女的,我多想相信啊,所以我告诉了你们我心中所念所想,只求你们真的能够知道我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可终究是我错了……是我想的太多……”
虞琊瞧见虞倩倩这样,心下蓦地一疼,却仍旧不愿放下自己的身段,固执道:“父母就是因为爱你,为你着想才会想让你嫁进南阳候府。那个左衷忻是好,但他出身微寒,又得罪众多贵人,前途不明。反观那个周四郎君,对,他如今尚不能继承爵位,但并不代表日后不能啊。南阳候府是三世勋贵,家世家底丰厚,这怎是一个寒门士子能够比的?你嫁进这样的人家才是享福!”
“享什么福!”虞倩倩含泪质问,“婆婆强势爱子,夫君□□无度,妾室虎狼环伺,这叫什么享福!我宁愿嫁于市井街头屠夫商贾,我也不要被困在候府里一辈子!”
啪!
一个巴掌结结实实地甩在了虞倩倩的脸上,虞琊只觉手震得发麻。
虞夫人连忙扑上去护在女儿身上,哭喊道:“官人!你这是做什么!”
虞琊也愣住了,虞倩倩长这么大素来听话,他从未对她动怒打骂,她一直很省心的。
到底是什么把她变成了这个样子,把他变成了这个样子,把这个家变了个样?
“从今日起,你不得出院门半步,直到与南阳候府完婚!你也别再想着给你那些狐朋狗友写信递纸,就此断了,免得日后引火上身,祸及娘家夫家!”话罢,虞琊瞪了一眼母女二人,甩袖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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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屋的嬷嬷说,主君与夫人又吵架了,夫人一个人钻在被窝里一直哭到黎明。天蒙蒙亮时,来了大姑娘院儿里一趟,在外头站了一会儿便走了。
虞倩倩听闻,只觉心中绞痛。
“夫人是劝过主君的,但奈何……主君被那姓房的贱人撺掇,硬要大姑娘嫁到南阳候府去!夫人吵也不得,闹也不得,主君真的是……铁了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