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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1章 三族城（第1页）

青风符舟在距离三族城尚有百里之遥时，徐妍便明智地将其收起，换作徒步而行。

并非她不愿驾驭法器，而是前方那片宏伟得乎想象的城池上空，已然布满了密密麻麻、纵横交错的禁空禁制。一道道肉眼可见或隐于无形的法则锁链，如同巨网般笼罩着整座城池及其周边数十里范围，其波动之复杂、强度之高，即便以徐妍灵婴境界中期的灵识感知，也觉心惊肉跳。偶尔有不信邪的修士或妖族试图强行御空闯入，立刻便会触禁制——或是一道凭空出现的闪电将其劈落，或是一股无形重力将其狠狠拽下，更有甚者，直接连人带法器被撕扯进空间乱流之中，尸骨无存。

这般严苛的空中管制，显然是三族城维持表面秩序、防备突袭的必要手段。徐妍心中凛然，对这座城池的“规矩”有了更直观的认识。

她混入了一支由十几名散修和少数小宗门弟子组成的队伍，沿着一条被无数足迹踏得坚实光滑的黄土大道，缓缓向城池行去。道路两旁，是连绵不绝的临时摊位与简陋棚屋，形成了规模庞大的城外集市。叫卖声、讨价还价声、争吵声、兽吼声混杂在一起，喧嚣震天。空气中弥漫着各种奇特的气味：妖兽皮毛的腥臊、灵草药材的清香、劣质法器的铁锈味、各族生灵的体味，还有食物烹煮与腐败垃圾混杂的复杂气息，令人闻之皱眉。

在这里，徐妍真正见识到了什么叫“三族共处”。

有人族修士盘坐在兽皮之上，面前摆着几件沾着泥土、灵气微弱的“古物”，唾沫横飞地吹嘘着其来历；有顶着兽、保留着部分妖族特征的妖族，正操着生硬的人族语言，与买家为一株血红色的妖草激烈争论；还有身体呈半透明状、周身萦绕着各色元素光点的灵族，静静悬浮在自己的摊位后，面前摆放着晶莹剔透的矿石或散着纯净波动的灵液，对周围的嘈杂恍若未闻。

冲突也时有生。徐妍刚走出不到一里，便目睹了三起斗殴事件。一起是两个人族修士因争抢摊位位置大打出手，火球冰锥乱飞，殃及旁边几个摊位，引来一片骂声；一起是一名牛头妖修与一名矮人族工匠因货物质量问题争执不下，最后演变为角力，牛头妖修仗着力大，差点将那矮人摔出骨裂，幸得一名路过的、似乎是城卫的蜥蜴人妖族喝止；还有一起更离谱，一名浑身笼罩在黑袍中、分不清种族的身影，偷偷将手伸向一名灵族摊主的水晶，却被那灵族瞬间察觉，数道风刃无声袭去，黑袍人狼狈躲闪，最终丢下几块灵石仓皇逃走，那灵族也未追赶，只是默默收回风刃，继续闭目养神。

混乱、嘈杂、弱肉强食，却又在某种粗糙的、暴力的规则下维持着诡异的平衡。这便是三族城给徐妍的第一印象。

越是靠近那巍峨的城墙，这种混乱感便越是强烈，而一股无形的、混合了血腥、财富与强大力量的压迫感，也如同实质般笼罩下来。

当徐妍终于站在三族城那高达五十丈、由某种暗青色金属与灰白色巨石混合砌成的巨大城门之下时，即便早有心理准备，也不禁为这建筑的宏伟与扑面而来的蛮荒气息所震撼。

城墙向两侧延伸，一眼望不到尽头，仿佛一道横亘在大地上的太古山脉。墙体表面布满了各种法术轰击、刀剑劈砍留下的痕迹，有些甚至深达数尺，露出内部更加坚硬的材质。斑驳的暗红色污渍随处可见，不知是经年累月的血迹，还是某种特殊的防护涂料。墙头之上，隐约可见巨大的弩炮轮廓与巡逻卫兵的身影，那些卫兵的装扮也各不相同，有人族甲士，有妖族战士，也有身形飘忽的灵族哨兵，泾渭分明地分属不同区域巡逻，互不干扰。

城门洞开，但并非自由通行。左右各有三处通道，各有一条长长的队伍蜿蜒排出城外数里。分别对应着人族、妖族、灵族的入城检查口。每个通道前都有身着统一制式铠甲、气息彪悍的守卫把守，其中不乏灵丹境甚至灵玄境的好手。守卫们神色冷漠，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排队者，偶尔会对某些可疑对象进行更严格的盘查甚至扣押。

徐妍自然排到了人族通道的队伍末尾。她粗略估算，前方至少还有四五百人，队伍移动缓慢。她耐心等待，同时以余光观察着周围。

排队者形形色色。有衣着华丽、前呼后拥的世家子弟，脸上带着倨傲与不耐；有风尘仆仆、眼神警惕的散修，大多沉默寡言；有身着统一宗门服饰的修士队伍，彼此低声交谈，目光不时扫向其他队伍，带着审视与比较；还有一些气息诡异、遮掩容貌的独行者，周身散着生人勿近的冷漠。

就在徐妍前方不远处，恰好有一支规模不小的宗门队伍。他们身着统一的月白色镶金边法袍，男子俊朗，女子秀美，气息纯净而灵动，在一众排队者中显得鹤立鸡群。队伍中心，被众人簇拥着的，是一名看上去约莫二十七八岁的青年。他头戴玉冠，面容英俊得近乎完美，皮肤白皙如瓷，双眸是罕见的淡金色，顾盼之间自有威仪流转。只是那微微上扬的嘴角和偶尔掠过人群时带着的淡淡审视与疏离，显露出其身份的高贵与性情的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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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妍认得那法袍样式——星濑国皇室的供奉附属国“天羽国”的服饰。而那位被众星捧月的青年，若她所料不差，应该就是近年来名声鹊起、据说身负某种上古灵禽血脉、被誉为星濑国年轻一代翘楚的“天羽圣”——天羽国皇子。

此刻，这位天羽圣皇子正微蹙着眉，似乎对缓慢的进程和周围嘈杂的环境颇为不满。他身侧一名面容姣好、作侍女打扮的女修立刻会意，低声对旁边一名似乎是领队的中年修士说了几句。那中年修士点了点头，越众而出，走向队伍前方负责核查身份、收取入城费的人族守卫。

徐妍灵识敏锐，虽隔着一段距离，仍隐约听到几句对话。

中年修士声音刻意压低，带着一丝客气：“这位统领，我家少主行程紧迫，不知可否行个方便，让我等先行入城？一点心意，不成敬意。”说着，袖袍微动，一个不起眼的灰色布袋已悄然滑入那守卫统领手中。

守卫统领是一名面色黝黑、脸颊有一道狰狞刀疤的壮汉，修为在灵丹境后期。他掂了掂手中布袋的分量，眼皮都未抬一下，声音粗粝如砂石摩擦：“规矩就是规矩，三族共立，天王老子来了也得排队。想要快？可以，走那边‘贵宾通道’，每人八百下品灵石，或者等价宝物，立刻放行，还有专属向导。你们走不走？”

中年修士脸色微微一僵。八百下品灵石一人，他们这支队伍二十余人，便是将近两万下品灵石！即便是天羽国皇室，这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他回头看了一眼天羽圣皇子，皇子脸上掠过一丝不悦，但最终还是微微摇头。中年修士只得讪讪退回。

这一幕落入不少排队者眼中，有人露出幸灾乐祸的笑容，有人则暗暗咋舌于那“贵宾通道”的天价。

徐妍心中暗叹，这三族城，当真是将“金钱开路”的法则摆在了明面上。看来此地的管理，与其说是三族共治，不如说是三族高层默许下的、以高额税收为基础的“放任自流”。只要缴纳足够的费用，不触及某些底线，比如在城内施展大威力术法造成大规模破坏、公然屠杀平民等，那么各族之间的矛盾与厮杀，城主府多半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她摸了摸自己的储物袋。师尊给的灵石加上自己积攒的，满打满算也就一百多中品灵石和一千多下品灵石。若是走贵宾通道，几乎要倾家荡产，且太过招摇。她只能耐心等待。

足足过了两个时辰，日头已开始西斜，徐妍才终于随着缓慢移动的队伍，来到了城门检查口前。

“姓名，来历，入城目的，预计停留时间。”刀疤统领头也不抬，例行公事地问道，声音依旧冷淡。

“徐清清，炎阳国散修，游历至此，采购些物资，打听些消息，停留时间……暂定一月。”徐妍早已想好说辞，声音平静，刻意收敛了落花宗功法特有的温润气息，显得如同一个普通的灵丹境中期散修。

刀疤统领抬眼，锐利的目光在她身上扫过，尤其在看到她腰间那柄看似普通的碧水剑和一身毫无特色的灰色粗布袍时，停留了一瞬，随即又垂下眼帘：“散修？灵丹境中期……入城费，四百下品灵石，或者等值的妖兽材料、灵草、矿石、丹药、符箓均可。停留过一月，每日需另付十枚下品灵石的滞留费。城内严禁无故斗法，严禁施展大规模破坏性术法，违者视情节轻重，处以罚款、监禁、驱逐或格杀。这是入城令牌，滴血认主，随身携带，出城时需交回。令牌遗失或损坏，补办费用五十下品灵石。可有疑问？”

徐妍心中暗吸一口凉气。一百下品灵石！这几乎是炎阳国寻常散修数年甚至十年的全部积蓄！难怪一路行来，看到不少修士在城外集市徘徊，却少有入城者，恐怕多半是负担不起这天价费用。

她面上不动声色，默默从储物袋中点出一百枚散着柔和光泽的中品灵石，堆放在守卫面前的石台上。这些灵石一出现，立刻吸引了周围不少贪婪的目光。徐妍能感觉到，至少有四五道不怀好意的灵识在她身上扫过，如同打量待宰的肥羊。

刀疤统领见徐妍如此干脆，倒是多看了她一眼，但也仅此而已。他挥挥手，一名守卫递过来一块巴掌大小、触手冰凉、呈暗铁色的方形令牌。令牌正面铭刻着一个复杂的、融合了人、妖、灵三族象征纹路的印记，背面则是一片空白。

徐妍咬破指尖，挤出一滴鲜血滴在令牌正面。鲜血迅被吸收，令牌微微热，背面随即浮现出一行细小的金色符文，正是她的名字“徐清清”以及入城时间。同时，她感觉到令牌与自己之间建立起了一丝微弱的联系。

“进去吧。记住规矩。”刀疤统领挥挥手，示意放行。

徐妍收起令牌，快步穿过深邃幽暗、长达百步的城门甬道。甬道两侧墙壁上镶嵌着出惨白光芒的萤石，照亮了墙上那些更加清晰狰狞的战斗痕迹。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混合了铁锈、灰尘和淡淡血腥的陈旧气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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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她终于走出甬道，踏入三族城内部的瞬间，即便以她的心性，也不禁被眼前的景象冲击得微微一怔。

喧嚣声如同海啸般扑面而来，比城外集市猛烈十倍、百倍！

映入眼帘的，先是一条宽度过三十丈、以平整青石板铺就的笔直大道，大道两侧是鳞次栉比、风格迥异的建筑，高低错落，一直延伸到视线尽头。

建筑的风格极其混杂。有人族飞檐斗拱、雕梁画栋的精致楼阁，悬挂着“万宝楼”、“丹霞阁”、“天机轩”等气势不凡的匾额；有妖族粗犷豪放、以巨石巨木垒砌、装饰着兽骨图腾的庞大石屋，门口蹲坐着气息凶悍的妖兽，招牌也多以兽皮或粗木刻就，写着“蛮骨坊”、“血炼堂”、“狂沙酒肆”等充满野性的名字；还有灵族那些造型奇异、仿佛自然生长而出、通体由水晶、琉璃或某种光植物构成的梦幻屋舍，流光溢彩，招牌也多是灵文符篆，散着宁静而神秘的气息。

街道上更是拥挤不堪，摩肩接踵。人族修士、妖族、灵族，甚至还有一些徐妍叫不出名字的异族身影，混杂在一起，川流不息。叫卖声、吆喝声、讨价还价声、争吵声、欢笑声、兽吼禽鸣、元素震荡的嗡嗡声……无数声音混杂成一片几乎要撕裂耳膜的洪流。

更有意思的是，街道并非完全按照种族划分区域。可能左边是一家装修典雅的人族茶馆，右边就是一家飘出浓烈血腥气的妖族肉铺，对面则是一家灵光流转的灵族饰品店。不同种族的顾客在各家店铺间穿梭，彼此擦肩而过，大多都保持着基本的警惕与距离，但也并非全然对立，偶尔也能看到人族与妖族勾肩搭背走进酒肆，或是灵族向人族摊主购买物品的景象。

然而，平静之下，暗流汹涌。

徐妍没走出几步，便看到前方围了一圈人。挤进去一看，却是一名满脸横肉、袒胸露乳、额生独角的妖族大汉，正与一名穿着儒衫、面白无须的人族中年修士对峙。两人脚边，散落着几块闪烁着微弱灵光的矿石。

“放你娘的屁！这‘赤炎铁精’明明是老子的！你这酸秀才竟敢强抢？”妖族大汉声如洪钟，唾沫星子几乎喷到对方脸上，周身妖气鼓荡，显然已有灵丹境修为。

那人族修士脸色涨红，却也毫不示弱，厉声道：“胡说八道！此物分明是我先看中，与摊主议价已定，正要付钱，你却横插一手，仗着力大抢夺，还有王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