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飞带着诗诗下车。一股混合着葱油香和卤驴肉的气味扑面而来。
眼前是个似村非村、似镇非镇的地方。
街道一侧是连片的铁皮房和自建房,没亮灯的那边挂着“学生托管”的招牌;亮灯的一侧则是一排热闹的小吃摊。
再往前走几步,暗处变成了卖轴承、水泵、标准件的店铺;而亮灯的那一侧更加喧闹——五光十色的网吧、台球厅、kTV、小旅馆一字排开,还有配套的音响灯管配件店。
诗诗觉得有些滑稽什么样的家长会把孩子“托管”在这种地方?
“找点夜宵吃吧,饿了。”飞飞说。
“你没吃晚饭吗?”
“学校食堂又贵又难吃,能出来谁还吃那个啊?”
“那倒也是。”诗诗心想,要不是秘密社团解散了,自己也不会吃食堂,“可我不太饿。”
“随便吃点呗,这儿小吃多,逛着逛着就饿了。”
诗诗对这片比雨花路更显混沌的区域既不安,又好奇。这个曾经与她截然不同的世界,究竟是什么样的?既然来都来了,不如好好看看。
她跟着飞飞走进一家名叫“美味小吃店”的铺子——这名字可真够随意的。两人点了半张大饼卷肉、两份老豆腐、一碗鸡蛋汤和一碗馄饨。
飞飞拿出手机,嗒嗒嗒地和谁着信息。
诗诗则默默打量四周这里与其说是店铺,不如说是个杂乱的后厨。
锅碗瓢盆和生熟食材随意堆放,苍蝇嗡嗡飞着也没人在意。
好吧,至少墙角那袋破了口子、黄豆撒了一地的麻袋,暗示着豆浆大概是现磨的——但愿他们磨之前会洗一洗。
一个看起来不比诗诗大几岁的老板娘麻利地切肉切饼,一个男人在旁边和面、烙饼、刷油、撒葱花。
还有个步履蹒跚的老太太,正吃力地打着蛋花汤,又颤巍巍地去舀老豆腐。
排队的人很多,甚至有人因为先后吵了起来。
老板娘似乎也算不清账,正和顾客争论“四分之三个饼”和“三分之二个饼”到底哪个多。
另一个顾客抱怨鸡蛋汤太淡、水放多了,老太太却板着脸怼回去“多给你点儿还不乐意?”
整个场面混乱不堪。鸡蛋汤谁先伸手老太太就给谁,谁付没付钱也搞不清楚。
他们点的大饼卷肉上来了。
两人把饼摊开,撕下一块,夹点肉卷着吃。
诗诗尝了一口,眉头就皱了起来“怎么这么多猪杂碎?还咸得要命……这店也不好吃啊,你喜欢这家?”
“没,我没来过。平时车都停另一头,这边不熟。这不是看他家便宜,粥和豆浆还免费嘛。嗨,上一次当,下次不来这家了。”
两人勉强吃完了。至于那碗一直没上的鸡蛋汤——正好,也不要了。
沿着一条小巷深入,主街的喧嚣渐渐远去,光线变暗,周遭也安静下来。
诗诗心里有些毛,不自觉地拉住了飞飞的手。
来到一个y字形岔路口,就像cs地图里的“意大利小镇”,一块光的灯牌指示着两个方向一边是网吧台球,另一边是洗浴住宿。
但飞飞告诉她,其实两条路中间的房子是连通的,都属于同一个老板。
诗诗跟着飞飞走上一段狭窄的螺旋楼梯。
二楼先是一段逼仄的通道,随后豁然开朗——一个用简易隔断分成两半的空间一边是网吧,一边是台球厅。
空气里飘着淡淡的烟味,人不算多,但也绝不冷清。
不少电脑亮着屏幕却空无一人。
也有公然放着aV、或是光脚架在桌上呼呼大睡的怪人。
台球区和网吧区之间摆着几台捕鱼机和街机,音乐喧闹,却无人问津。
诗诗找了把木椅子坐下。
这种环境让她浑身不自在,坐立不安,又忍不住四处张望。
台球区里,几个打扮妖艳的女孩正陪着几桌“精神小伙”打球;网吧的包间缝隙中,瞥见两个年轻女孩翘着二郎腿在玩手机。
过了一会儿,飞飞走了过来,手里晃着一把写着房号的钥匙。
“四楼最里间,这儿最好最安静的房间了。两张床,你不介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