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您真要让那南诏王子穿嫁衣啊?副将赵英一脸惊愕地问道,他正是之前咧开嘴大笑的那位年轻将领。此刻,他正小心翼翼地帮助苏婉儿卸下身上厚重的铠甲,同时心中充满了疑惑与不解。
苏婉儿静静地坐在梳妆台前,轻轻地解开自己如瀑布般垂落的髻,任由那乌黑亮丽的长肆意散开。镜子中的她,原本英姿飒爽、威风凛凛的面容,在褪去一身戎装之后,竟流露出一丝只有少女才有的温柔婉约之态。
不然呢?苏婉儿淡淡地反问一句,顺手拿起桌上精致的木梳,缓缓梳理着那头柔顺的秀,仿佛对眼前即将生之事早已胸有成竹。
一旁的另一位副将孙武,则显得更为老成持重些。只见他眉头微皱,目光紧紧锁定在苏婉儿身上,语气沉重地说道:将军,属下明白您向来宅心仁厚,不忍看到太多无辜之人死于战火之中。只是,此番迎娶王子之举恐怕难免会招致朝中那些老顽固们的怨愤与非议,甚至可能引他们向皇上进谗言,对您加以弹劾啊!
苏婉儿正坐在镜子前梳理着自己如丝般柔顺的秀,听到孙武的话后,只是微微一笑,语气平静地说:“就让他们去弹劾吧!反正当今圣上已经成了我的姐夫——尽管我们尚未举行正式的婚礼仪式,但皇帝的圣旨早已下达。所以,这些老臣呈上来的奏折根本不可能送到皇上那里去。”说完,她轻轻摇了摇头,表示对那些朝臣的不屑一顾。
营帐内的其他几位副将互相对视一眼,心中暗自偷笑起来。自从那位曾经被世人视为疯子的王妃——如今已贵为疯皇后——突然出现在众人面前之后,整个大梁国的社会风尚似乎都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原本备受歧视的女性地位逐渐提高,不仅可以入朝为官,甚至还有机会投身军旅之中,展现出非凡的勇气和智慧。而像苏婉儿这样大胆地提出要“娶王子”,或许也不再是什么惊世骇俗之事了。
就在这一刻,苏婉儿缓缓地将手中紧握的梳子轻轻放下,随后轻盈起身,步履优雅地朝着那张高悬于帐篷正中央、精美绝伦的嫁衣设计图走去。她宛如仙子般悄然立于画前,一双美眸默默凝望着眼前这卷绚丽多彩的画面,眼眸深处流转着一抹难以言喻的情愫。
那件华美至极的嫁衣恰似背负了数不清的憧憬与希冀,其上的每一针每一线皆蕴含着巧匠们辛勤耕耘的结晶以及挥洒的血汗。“姜黎姐姐所言极是啊!”苏婉儿轻声细语喃喃自语,声音轻得犹如蚊蝇振翅一般几不可闻,“有些时候,屈辱所产生的冲击力远远胜过纯粹的残杀屠戮。关于赫连珏此人,我早已展开过详尽透彻的探究。别看他贵为王孙公子,可自幼起便未曾获得多少宠溺偏爱,甚至连其生母一族的门第也相当卑微低贱。然则,如此平平无奇毫不起眼之人,居然有能耐在刀光剑影血雨腥风的宫廷内斗中顽强生存下来,由此足以证明此君绝非凡夫俗子所能比拟。”
说罢,苏婉儿迈步走向那张挂在墙上的图纸。这张图纸出自于林安娜之手,它描绘出的并非普通女子的嫁衣,而是一套别具一格的男子服饰——男式。虽然整体仍沿用了传统嫁衣的鲜艳红色以及精致的刺绣工艺,但在裁剪方面则显得更加简洁明快;而其上的图案更是别出心裁:一对栩栩如生的龙凤相互缠绕、交错,既透露出一种庄严肃穆之感,又不失优雅美丽之意。
让他穿上这件衣裳,不仅是一种羞辱,同时也是一次考验。苏婉儿一边轻声说着,一边伸出纤纤玉手,轻柔地抚摸着图纸上用金丝线绣制而成的精美纹路,看看他是否有足够的忍耐性去承受这份屈辱,并以此来换取他所属国家的一线生机。倘若他果真能够做到如此地步,那么便足以证明此人心胸宽广且意志坚定,值得委以重任。或许,将南诏交由他来治理并加以改革,说不定还真有可能会取得一番成就呢。若不能”
她没说完,但帐中人都明白。
若不能,那南诏王室就真的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赵英挠挠头:“将军,那您真打算娶他啊?”
苏婉儿猛地回过头去,目光落在眼前这位憨厚耿直的年轻副将军身上,突然间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哟呵,难不成你认为本将军无人问津、嫁不出去啦?非得使用绑架这种下三滥手段不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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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英闻言脸色大变,急忙连连摆手解释道:不不不!属下绝对没有这个意思啊,请将军明鉴!您可是威震天下的大英雄,无论是求亲者还是仰慕者,那都是数不胜数,可以说是排队都能一直排到京城呢!只不过……那位来自南诏国的王子殿下,他终究是个男子呀,而且又是敌对国家的王位继承人,身份实在有些特殊……说到最后,赵英声音越来越低,显然对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也缺乏足够的底气。
就在这时,一阵轻微响动传来,只见营帐的帘子被轻轻掀了起来,一名身着素雅文士长袍的女子迈步而入。她手中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香茗,边走边轻声说道:什么男子不男子的?咱们将军如此英勇善战,就连那漠北地区实力强横的七部蛮族之王都能够轻松击败并收服,又岂会搞不定区区一个小国的王子呢?原来此人正是军中智谋过人的女军师——柳如眉,同时也是苏婉儿最为得力的左臂右膀之一,更是整个军营里屈指可数的几位女性将领之一。
苏婉儿微笑着从柳如眉手中接过茶杯,轻吹一口气后慢慢抿了一小口,然后放下杯子开口问道:如眉啊,关于这次与南诏国签订和约的具体条款细节,你那边已经拟定妥当了吧?
“拟好了,”柳如眉从袖中掏出一卷更厚的文书,“按姜皇后信里的建议,加了基础教育普及、医疗卫生建设、女性权益保障等条款。另外,商业合作部分,我联系了天机阁的商队,他们愿意提供技术支持,帮南诏展手工业。”
苏婉儿翻阅着文书,点头:“姐姐说得对,光打没用,得帮他们站起来,然后让他们离不开我们。经济绑定、文化渗透、制度同化这才是长治久安之道。”
柳如眉笑道:“将军现在是越来越有姜皇后的风范了。不过,我很好奇,您对那位赫连王子,到底怎么打算的?真就为了政治联姻?”
苏婉儿沉默片刻,走到帐边,看着外面边关的月色。
我十六岁那年,怀揣着满腔热血与豪情壮志,毅然决然地踏上了充满荆棘与坎坷的征途。时光荏苒,岁月如梭,转眼间已经过去了七个寒暑。
她的嗓音宛如黄莺出谷般清脆悦耳,又似潺潺流水般婉转悠扬;然而那其中所流露出的坚韧不拔之气以及饱经风霜之感,则恰似一座巍峨耸立、坚不可摧的高山峻岭一般令人心生敬畏之情。在场之人无不如痴如醉地沉浸于她那动人心弦的话语之中,生怕错过任何一个字、一句话。
回往昔峥嵘岁月稠啊!这整整七年时间内,我身经百战,亲眼见证了数不清的生离死别之景象。每每回想起那些惊心动魄的场面时,心中都会不由得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感慨:也许命中注定我这一生都将在刀光剑影交错的疆场上度过吧?而只有用那冰冷刺骨的鲜血染红战袍,并以此换取马革裹尸这样悲壮惨烈的归宿,才能够真正彰显出我辈堂堂男子汉大丈夫应有的气概和风骨来……话至中途,只见她轻轻叹了一口气,其神态显得有些许无奈之意——想来对于这般既定宿命,她已然看得很开了罢。
然而,话音未落,她猛地转过身来,眼眸之中闪烁着炽热的光芒,宛如星辰般璀璨夺目。“可是,姜黎姐姐曾对我说过,身为女子,我们的人生不应仅有单一的道路可走。既能够手握长剑,驰骋疆场;亦能执起绣花针,绣出世间最美的画卷——甚至,可以将那绣花针交予男子手中!”
紧接着,她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关于赫连珏这个人,我也曾仔细查阅过相关资料。据说,他年仅十岁之际,因其生母身份低微,竟遭其他皇子无情地推入冰冷刺骨的湖泊之中,险些丧命黄泉。待到十三岁时,其文才之高已然名动整个南诏国,然而却只因一句‘庶子不配参与科举考试’,便被硬生生地剥夺了一展才华的机会。直至十八岁那年,他瞒着所有人暗中赈济灾民,不料此事终究还是败露,并遭到王后严惩,被罚跪在皑皑雪地里长达三日三夜之久……”
“这个人,骨子里有善,有智,有忍。只是生错了地方。”
柳如眉若有所思:“所以将军是想救他?”
“救他,也要利用他。”苏婉儿转身回到桌案前,眼神坚定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仿佛已经做出了某个重要的决定。
“南诏如今面临着巨大的困境,急需一场全面且深刻的改革,以重振昔日雄风。然而,这样的变革绝非易事,它不仅需要智慧和勇气,更需要一个既熟悉王室运作、又心系黎民苍生之人来引领和推动。经过深思熟虑,我认为赫连珏正是那个最为合适的人选。”
说到这里,苏婉儿稍稍停顿了一下,然后将目光投向放在桌上的那张嫁衣设计图,嘴角微微上扬,流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
“至于我自己嘛……其实,我所期望的并不仅仅是一段普通的姻缘那么简单。我渴望拥有一份能够让我毫无顾忌地驰骋疆场、保家卫国的爱情与婚姻关系。因此,这场联姻对于我们双方来说,既是一种约束,同时也是一次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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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的赵英越听越是糊涂,忍不住插嘴问道:“将军啊,您这番话听起来怎么感觉像是在做生意一样呢?”
面对赵英的疑惑,苏婉儿毫不掩饰地点头承认:“没错,这本就是一桩生意!从古至今,所谓的政治婚姻,又有多少不是利益交换或者权力博弈呢?只是我的这桩婚事,将所有的条件都摆在了台面上而已。”说完,她轻轻叹了口气。
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孙武突然开口说道:“可是将军,您身为一名女子,如果日后真的生下孩子……”
“那就更好了,”苏婉儿眼中闪过锐色,“我的孩子,会继承镇北军,也会继承南诏。到那时,漠北与南诏,都是大梁不可分割的一部分——用我姐姐的话说,这叫‘和平统一’。”
帐中几人被这野心惊得吸了口冷气,随即又觉得好像还真可行。
柳如眉抚掌笑道:“妙啊!战场上打不下来的,用婚姻和血脉来融合。将军,您这是把姜皇后的‘疯战术’和正统兵法学到骨子里了。”
苏婉儿也笑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疯子待久了,总得学会点疯子的思考方式。”
帐外传来更鼓声,已是子时。
“都去休息吧,”苏婉儿摆摆手,“明日还有场硬仗要打——不是刀枪的仗,是心理的仗。”
副将们行礼退下。
柳如眉走在最后,回头轻声问:“婉儿,你真的一点都不动心?我是说,对那位王子”
苏婉儿静静地凝视着赫连珏的画像,这幅画像是由暗探专程送过来的。画面中的年轻男子身姿挺拔地立于南诏王宫的花园之中,其侧颜显得格外沉稳,但那双深邃眼眸深处所潜藏的不甘之意却是难以掩饰。
动心?她轻启朱唇,将纤纤玉指轻轻摩挲过画像的边框,似是在与画中人对话一般,如眉,这世间令我心动之物甚多。漠北草原广袤无垠,令人心驰神往;沙场之上秋风萧瑟,将士们意气风地点检兵马之豪迈气势,亦能让人心潮澎湃;而当看到天下苍生皆能过上安定富足的生活时,更是会心生欢喜然而对于男人呢?话至此处,她缓缓放下手中的画像,并微微一笑道:想要入得了本将军的眼,先必须向我证明他有足够资格站立在我身旁,而后方可谈及其他事宜。
一旁的柳如眉默默地注视着眼前这位年纪不过二十三却已然肩负起守护半壁江山重任的英勇女将军,突然间意识到,那位来自南诏国的王子即将面临的挑战或许远比应对三十万雄师更为艰巨。随着帐帘徐徐落下,偌大的营帐之内便仅余苏婉儿孤身一人。
她移步至铜镜之前,仔细端详着镜中那个刚刚卸下厚重铠甲、一头乌黑亮丽的秀如瀑布般垂落在双肩上的美丽女子,不禁低声呢喃起来:姜黎姐姐,您传授给我的这条道路,实在是崎岖难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