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久了还会酸,跟灌了铅似的。
他时不时踮脚往院门口瞅,脚底下有些沉,
前几天接到二小子闫解放的电报,说今儿跟老三解旷一块儿回家,
这可是让他盼了小半年的事儿,夜里都没睡踏实。
“我说老闫,您这是跟门口数蚂蚁呢?杵这儿半天了!”
岁的刘清儒从东厢房出来,声音洪亮,一嗓子就打破了院子里的安静。
他穿着件挺括的深蓝色卡其布褂子,袖口领口都熨得平整,没有一点褶子,
虽说也是劳动布料,却比寻常人家的看着厚实讲究,一看就是精心打理过的。
刘清儒的脸上依旧没有多少皱纹,身子骨硬朗,腰板挺得笔直,说话底气十足,
跟其他同龄男人比,依旧显得很是年轻。
他如今可算是正儿八经的跟闫埠贵辈分齐平了,谁让他家闺女嫁给自家侄子秦向北了呢,
这论起来,还得叫一声“亲家”。
闫埠贵听见刘清儒的声音,手还僵在捋刘海的半空中,脸上的笑瞬间就垮了半截,
跟被泼了盆冷水似的,脚底下那点盼儿子回家的热乎气儿,
像是被胡同口的穿堂风一下子吹凉了。
他转过身时,眼角的皱纹都绷得紧,勉强扯出个笑脸,那笑比哭还难看:
“铁柱啊,这不是盼着俩小子回来嘛,站这儿透透气,屋里闷得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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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清儒往他身边凑了凑,目光扫过他手里攥得皱的小账本,嘴角勾了勾——
他哪能不知道闫埠贵的心思,这老小子一辈子精于算计,
连家里柴米油盐买了多少钱都要记在账本上,一分一厘都不含糊,
如今怕是还在琢磨俩儿子回来能给家里添点啥,
是带点那边的干货,还是能给他多上交点钱。
可这话他没说出口,反倒话锋一转,慢悠悠道:“说起来,解放和解旷回来,
咱们院里也算是热闹了,不像前些日子,静得能听见墙根儿草长的声儿。
对了,前儿碰见解娣了,她还跟我念叨,说向北最近在街道评了先进,
领了奖状,想请咱们几家吃顿饺子,热闹热闹。”
他说这话,就是故意给闫埠贵难堪,当初于丽找他帮忙劝解娣婚事时,
他跟闫埠贵客闹得不怎么好看,现在提这事儿,就是往他心口上戳。
“解娣”俩字一出口,闫埠贵的脸“唰”地就红了,从脖子根儿红到耳朵尖,
像是被人当众揭了短似的,手里的账本攥得更紧,指节都泛了白,纸页都快被捏破了。
他下意识地想抬胳膊捋刘海,可胳膊刚抬到一半就僵住了,又慢慢放了下来,
跟提不动似的,嘴里支支吾吾:“好好着就好,她如今日子过得舒心,
就好,不用特意请吃饭,怪麻烦的。”
刘清儒看他这副模样,心里跟明镜似的,清楚得很,却没打算就此打住。
他往台阶的凳子上一坐,声音压得低了些,却刚好能让闫埠贵听见:
“说起来,当年你想把解娣嫁给西安来的那个采购员,于丽就劝过你,
那小子看着油滑,眼珠子滴溜转,不是踏实过日子的人,你偏不听。
解娣那孩子性子倔,你偏要逼她,这不闹得鸡飞狗跳的,最后落得啥好?”
这话像是根针,一下扎进了闫埠贵的心里,疼得他直咧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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