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就在边敬义如同惊弓之鸟逃离潼关的当夜,四更刚过,潼关残破的城门就在低沉压抑的吱嘎声中悄然开启了。
长安一马当先,率领着这支孤注一掷的队伍,消失在关外的夜色之中。
士兵们心中憋着一股气,这股气支撑着他们疲惫伤痛的身体,紧紧跟随着前方的队伍。
此时行进的路线,并非直插长安所推测的伏击点,而是一条迂回但相对隐蔽,能快接近几个关键区域的路径。
三千余人的队伍,行进度不慢,但异常谨慎,长安提前派出的斥候如同延伸出去的触角,不断将前方信息反馈回来。
沿途还能看到一些大战前的征兆,被遗弃的辎重,零星倒毙的军马,这些迹象让李正何存志等副将的心中愈沉重,却也更加信服长安的判断,大战确实就生在前方,而将军选择的路线,最大限度地避免了与敌军外围部队的纠缠。
队伍最终停在在一处能够俯瞰官道,且林木茂密的山坳中,暂时休整等待最关键的那批斥候回报。
空气中弥漫着紧张与期待,士兵们抓紧时间饮水休息,检查各自的兵器,但目光都不由自主地望向长安和几位副将所在的方向。
长安站在一块凸起的岩石上,远眺灵宝方向,王猛何存志等人围在地图旁,低声交换着意见,不时抬头看向长安的背影。
时间在寂静中流逝,直到天边泛起一丝微弱的鱼肚白。
突然,侧翼的山林中传来几声模仿鸟叫的暗号,负责警戒的士兵立刻回应。
片刻后,几名脸上带着刮痕却眼神晶亮的斥候,被带到了长安面前。
为的斥候队长气息未匀,便急声禀报,“前方三十里,灵宝西侧狭谷,现大军主力正与叛军崔贼部激战!”
尽管这一路上越走越觉得路线没错,但当听到这确切的消息,众人还是心头一震。
斥候继续道:“叛军占据南北两侧山势,依仗有利地形,并用山石和弓弩箭雨压制,大军被困谷底,队形难以展开,伤亡惨重!”
另一名斥候补充,“我等绕至侧后,现叛军主营设在北山之后,旌旗招展,兵力不在大军之下!”
情报清晰而残酷地印证了长安的推测,二十万大军果然踏入了致命的陷阱,正面临全军覆没的危机。
所有副将的目光都聚焦在长安身上,之前的疑虑早已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绝对的信任和跃跃欲试的战意。
长安:“听令!所有人快整备!”
“王猛率五百精锐沿西山潜行,至叛军主营三里处潜伏,以三支红色响箭为号,见信号立刻突袭敌营,纵火烧毁粮草。”
王猛:“得令!”
“张彪带五百人迂回至南侧山腰,何存志带五百人摸上北坡,记住!你们的任务不是正面强攻,待主营火起,叛军必乱,届时从两侧急冲山谷隘口,为谷中大军撕开一道口子。”
她高举长枪,“其余人马随我直插峡谷东口,从正面打进去!”
尘土飞扬间,铁甲铮鸣。
“传令全军——”长安的声音斩断风声,“此战是为接应主力突围,让被困的二十万将士活着回到潼关!”
众将士不敢高呼,皆面带战意领命而去。
与此同时,潼关以东的广阔战场上,从关中出来迎敌的二十万大军正陷入前所未有的苦战中。
正如长安所料,叛军设下埋伏以逸待劳,利用地形和骑兵优势,不断切割冲击着唐军的阵型。
唐军人数虽众,但士气低落,指挥体系在叛军的猛烈打击和内部的不协调下几近崩溃。
元帅年老多病,几乎是在部下的挟制下出关迎敌,本就不是出于本意,此刻见大军陷入重围,死伤惨重,这位曾经威震西陲的老将心如刀绞。
他坐在战车上,望着眼前如同炼狱般的战场,唐军士兵成片地倒下,旌旗折断,溃败之势已无法挽回。
一股巨大的羞愧和绝望淹没了他。
出关迎敌非他所愿,战败却需他承担。
他辜负了朝廷的信任,更辜负了这二十万将士的性命。
浑浊的双眼透过血雾,望向谷底堆积如山的尸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