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动荡如此,匹夫安敢独善其身?”姚延宜注视着远方,目光分外温和,遥遥地像落在千里之外。
许久他才回眸对江行微笑。
“局中之人离不开啊。我的一切都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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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尊。”楚仁从后面喊江行,江行不太熟悉背后的光被大片遮住的感觉,没有回头看他。
“我们真就这么走了?”
“多留无益,把桃酥什么的留下。明日就启程吧”
“那鲛人禁咒……”
“只有魏平陵能解,他肯定是不愿意的。”
江行临走前,又看了一眼院中的迎春。花开得喜庆,只是府中的人大多行色匆匆,他们似乎都感觉到了风雨欲来,大厦将倾,便没人再去怜惜这春色。
江行想到姚延宜给他送行,对他说:“希望今年六月,我还能和祖父平陵去见您。”
风把姚延宜的话吹散,那美好的想法像个不切实际的梦境。幻想如刚出襁褓的婴孩,稚嫩地不堪一击。
但江行也冲姚延宜微笑。
“我们六月还会来。”
京城外栽的柳树已经吐绿,跟在他们身后,匆匆长大,很快连成一片绿荫。
他们回到桃花村已经依稀看见桃花的小花苞。
江行坐在尚且光秃的桃花树下喝着茶,收到了关于魏平陵一站大捷的消息。
江行在桃花树下弹着琴,收到了魏平陵体力不支战场晕倒的消息。
江行扫着桃花树下的落花收到了魏平陵谋反的消息。
姚延宜来了很多信,可鲜少关于他自己。桃花村消息闭塞,若不是姚延宜和宋樊喆的来信,村子中无人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只知道是时候春耕了。
在桃花村,日子闲下来,却仿佛被按了加速键。江行每日替人看病,后院的孩子们也算乖巧,就是几个进入了青春期,雨后竹子一样拔节似的长高,让江行好一阵羡慕。除此以外,他竟有些不知今夕何夕。
不知何时,姚延宜不再来信。他生性聪慧,不该这么晚才发现“锥心之痛”的存在。他或是在那时才明白江行说的“不要有负罪感”是什么意思。
毕竟这一切都是那个人心甘情愿。
五月魏平陵攻破京城,自封为帝,宣安帝寡不敌众,手下的禁林军节节败退,终于在逃到汴梁后自尽。
只是一同死的,还有季如故等一众宣国老臣。
或许是因为对魏平陵的身世有些怜悯,又或许是希望他能善待自己的外孙。季如故没有在国破时站在城墙上振臂高呼,也没有任何轰轰烈烈的反抗,他只是沉默地吊死在了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