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再笑了。
目光移到她手中的木质托盘上,上面盛着孤孤单单的一盅酒,两个杯子。
皇帝低下头,看着那银质的酒盅,再去看鸢儿。
远远跟在她背后的,还有一个陌生的女官,那人就站在遥远的朱墙后,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他们。
鸢儿纯净青葱的脸上勉强扯出个微笑,说:“我们进去吧。”
他们在案前坐下,皇帝不说话,眼睛却像滞住了似的。
鸢儿心头与喉间都像是梗住了,她纤纤的手摸到酒盅,冰凉把她烫了一下,一滴泪终是滚下来。
皇帝冷冷地说:“怎么会是你?”
他望向空荡荡的正院,恍然大悟般:“哦,对,魏家的看守太严密,他们插进来一个人,以后必定说不清楚,何不如这样,清清白白…”
他越说,手指攥得越紧,寂静的皇宫里,遥远而不真切的轰声响个不停。
鸢儿拿起酒盅,手止不住地颤。
皇帝一把握住她的手,年轻的眼睛里都是卑微的光芒,急切而恳求地说:“是成玉逼你这么做的是不是?你原本不答应的是不是?”
鸢儿停住,半晌,一点点拂去他的手。
“不是。”她残忍而坚决地说:“是我自己决定的。”
她抬起眼睛和皇帝对视。
很奇怪,她说着这样杀意毕露的话,皇帝却仍然从她眼里看到爱与善意。
大概真是无可救药了。
外间响起一阵不轻不重的敲击声,鸢儿敛下眸子,倒了两杯酒。
皇帝瞥见了,问:“这是做什么?”
鸢儿温柔地递酒给他,说:“我知道,终会有这么一天。该来的逃不掉…我想,如果我一开始按殿下的意思离开的话,现在也许在某个村子里,安安稳稳地洗衣做饭吧。可我到底是没有走,所以,现在给陛下倒酒的人是我。我也,希望是我。”
林凤仪觉得心酸,又觉得可笑,他很想问问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做“希望是我”。
难道她竟以为,被自己所爱的人鸩杀,是一件好事?
皇帝盯着那酒盅,当然不肯相信她是真的要同自己一起饮这毒酒。
一个不喜欢自己的女人,怎么可能为自己赴命。
更何况他知道,成玉并没有放弃鸢儿。
她自有大好前程,要多想不开,才会讲这两句话来哄自己。
他拿起那酒盏,怔怔地看着,流下两行清泪。
鸢儿的嘴唇动了动,最终忍不住环抱住他。
这怀抱好温暖,是林凤仪一直求之不得的温暖。
他的心不可避免地一阵震动。
最终,扯起个笑来,认命了。
正欲喝下毒酒,林凤仪却感到怀里的人止不住地抽搐。
背后一阵热流涌过,他心里忽然一阵濒死般的绞痛,猛地抬起头,鸢儿软软地伏在他肩膀上,唇边一缕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