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明?裳只闻了闻清香带苦的气味,便嫌弃地往後?躲。她压根就不爱吃莲子,但非要讨莲蓬。
把新鲜采摘的大莲蓬抓在手里,慢腾腾地剥。剥出一个新鲜白嫩的莲子,放在掌心,喊:「殿下,来吃。」
萧挽风没?走远。他从刚才就坐在罗汉榻边,从近处坐看她这处的动静。
谢明?裳托着莲子,晃了下手,从四面晃动的重影里摸索真人。
萧挽风顺着她的手倾身?过去,接过莲子,放在嘴里嚼吃了。
又起身?寻来一块帕子,以手蒙在她眼睛上,声线很温和:「你不舒服,睡吧。」
谢明?裳这回却死活不肯再蒙眼睛。
乌黑的眸子眨也不眨,直视面前的众多?重影,直勾勾盯着她认为是真的那个:
「你喜欢吃莲子。多?吃点,吃完别哭了。」
萧挽风挑了下眉。哭?谁哭?
她对着空气念叨什麽??那药酒果?然甚毒!
罗汉榻上的小娘子翻来覆去,嘀嘀咕咕,良久都不能入睡。
「睡太多?了,越睡越晕。」谢明?裳不肯睡,只说:「你忙你的,我躺我的。」
萧挽风把整盘莲蓬都端来罗汉榻边,走回原处,继续捏沙盘。
书房里安静下去。蒙眼布被悄悄掀起。
萧挽风坐在窗边,从她现在的位置,透过众多?重影,可?以望见他的许多?个侧脸。
他正凝视沙盘,浓黑眉峰微皱起。
鬓角如刀裁,下颌线条锐利,这是一张属於成?年男子的刚硬的侧脸。她梦里的裹着褴褛皮衣的少年,眉眼有八分像他。
在她的梦里,她险些把八分像他的少年给拿雪给埋了,又绑在木筏子上雪地拖行。
这算什麽??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还有那少年身?上东拼西凑的兽皮子是怎麽?回事?她在梦里连完整衣裳都不打算给人一身??
谢明?裳眼皮跳了跳,不再往深里想,又取过一只莲蓬,开始剥莲子。
安静的书房里,只有簌簌的细沙声不断。莲蓬的清香逐渐弥漫开来。
谢明?裳手里慢腾腾地掰着莲蓬:「地形捏错了怎麽?办?」
「大致不会?错。河套以北这片丘陵我走过。」
「哦。」
「你父亲昨日传回了最新战报。他此刻就在贺兰山以东丶河套以北的丘陵地带,和辽东王残部缠斗。这片丘陵地不小,却不知具体在何处。你父亲的战报里未写明?。」
「哦。」
萧挽风又道?:「你了解谢帅。他果?然不肯退兵,传回朝廷的战报请求继续追击。」
谢明?裳这回不说「哦」了。她笑出了声。
「父亲故意不写清楚。他怕又来个京城使者,给他第二封退兵令。」
萧挽风侧头盯她一眼。清醒了?
谢明?裳侧卧在罗汉榻上,却也直勾勾地盯着他看。
压舱石,怎麽?会?哭?
胡太医给他「正骨归筋」,筋骨被拽开的细微格拉声响听得渗人。也没?听他喊一声。
所以,刚才自己为什麽?莫名其妙觉得他会?哭,还取来他喜欢的莲蓬,剥莲子哄他?
梦里眉眼八成?像他的少年郎,半死不活地躺在雪地里,紧闭眼角一颗颗渗泪,泪珠子不等滚落就冻在脸颊上,下巴上……纵横交错,自己废半天功夫才把人擦乾净。
果?然是自己梦里杜撰出来的罢?
完全不同?的两个人,怎麽?会?按上河间王萧挽风的脸呢。
视野里的重影越来越多?,谢明?裳飞快地眨了下眼。
过去那一夜,真实和梦境的边界互相渗透,她时?而入睡时?而清醒,其实有些怀疑。
当真是她做的梦麽??
还是因为没?有服药,癔症发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