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凡踩在青石板上的瞬间,鼻尖的墨香陡然浓烈三分。
入目是座足有十丈高的藏经殿,四壁石面泛着青玉般的冷光,密密麻麻的金色符文像活物般缓缓游动,偶尔有几枚符光窜起,在半空凝成“苍梧宗灭门”“万毒谷崛起”之类的短句,又迅消散。
“这是……”赖雪的指尖轻轻抚过最近的石壁,声音压得极低,尾音颤,“观命者最核心的典籍库。他们用这些数据不断修正命运剧本。”她的指甲在石面上掐出白印——作为天枢阁最年轻的典籍官,她认得出这些符文的排列方式:每道金纹都是千万次推演的结果,每个短句背后,都是某个宗门、某段历史,甚至某个人类的命运。
卜凡没接话。
他的掌心抵着青铜镜,能清晰感觉到镜面在烫,像块烧红的炭。
这镜子自从进门就不安分,刚才在门外时还只是轻鸣,现在竟开始在他掌心跳动,仿佛在催促什么。
他装作随意踱步,眼角余光却牢牢锁着左侧悬浮的一枚玉简——那东西比殿内其他典籍都亮些,表面的文字正以肉眼可见的度变幻,上一刻还是“卜凡筑基受阻”,下一刻就变成“卜凡结丹成功”,再眨眨眼,又成了“卜凡化神陨落”。
“小凡?”赖雪见他盯着石壁愣,伸手碰了碰他胳膊。
卜凡立刻咧嘴笑,伸手揉了揉她顶:“雪姐说这是剧本库,那是不是能改?”他说话时,另一只手悄悄攥紧青铜镜,指尖在镜背的刻痕上摩挲——这是他和镜子“沟通”的暗号,每次遇到禁制,镜子都会通过刻痕震动传递信息。
此刻刻痕正一下下戳着他掌心,频率越来越快,像在说“就是那枚玉简!”
“紫菱姐,你看这个!”赖瑶突然压低的声音从右后方传来。
卜凡转头,正看见紫菱半蹲着,指尖悬在一本摊开的古籍上方。
那本书的封皮是暗褐色兽皮,书页泛着陈旧的鹅黄,最上面一页用朱砂写着“断链族秘辛”。
紫菱的星子在她间忽明忽暗,往常清亮的眼睛此刻泛起水光:“他们没有灭绝……”她喉结动了动,“是主动切断了与命运长河的联系。”
“啥?”赖瑶的短刃“当啷”磕在石地上,“断链族不是被观命者屠得只剩老弱病残?我师父说他们的血脉早绝了!”
卜凡的呼吸陡然一滞。
他想起三个月前在乱葬岗,青铜镜突然爆出的那道黑光——当时他被追杀得半死,镜子却像疯了似的吸走所有命轨推算,连追他的元婴老怪都骂“这小子命盘是团浆糊”。
此刻再看紫菱指尖的字迹,他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表面却歪着嘴笑:“难怪我这破镜子能搅和命盘,感情是同源的?”他故意用“破镜子”称呼青铜镜,手却悄悄按在腰间——那里挂着个褪色的布囊,里面装着他在断链族遗迹捡到的半块残碑,碑上的纹路和镜子背面的刻痕竟有七分相似。
“嘘——”赖雪突然竖起食指。
殿内的符文流动声不知何时变了,像春蚕啃食桑叶的沙沙声里,多了几分尖锐的嗡鸣。
赖瑶的短刃“唰”地出鞘,刀尖指向殿顶:“我就说不该随便碰古籍!”她另一只手快结印,刚才悄悄捏在掌心的探测符“噗”地燃起幽蓝火焰——那是她趁大家不注意,从储物袋里摸出的高阶探阵符,本想扫扫殿内有没有机关。
谁料符火刚腾起三寸高,整座殿堂突然剧烈震动!
头顶的符光“噼里啪啦”炸成金雨,地面裂开无数缝隙,粗如儿臂的黑色锁链从缝里窜出,“当啷当啷”缠上殿门、窗棂,甚至缠上了赖瑶的脚踝。
“触警戒机制了!”赖雪拽着卜凡往旁边躲,簪在震动中松了,几缕青丝垂下来遮住她白的脸,“观命者的典籍库连时间都能篡改,这锁链是锁命锁,沾到活物就会抽命元!”
赖瑶的短刃猛地斩向脚踝的锁链,火星四溅,锁链却纹丝不动。
她额角冒出汗珠,骂了句:“奶奶的,这破符早知道不用高阶的!”紫菱的星子突然大亮,像颗小太阳悬在众人头顶,照亮了锁链上若隐若现的暗红咒文:“是血祭锁,需要活物鲜血才能激活……”她话没说完,最近的一根锁链突然绷直,“咻”地刺向卜凡心口!
卜凡本能地侧滚,青铜镜却在他掌心烫得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