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冷风中注视他的眼睛。“愿借您良言。”
尉缭撩起袍子,起身寻他的拐杖,摆摆手,笑了笑。
“哈哈,臣老了,小公主啊,你下次回宫就有可能见不到老臣我咯。不过,你说的那个转世为人,再造浮屠有点儿意思啊。”
“您说什么呢,大过年的多不吉利。”
“……反正你父皇这会儿也听不到。哈哈,臣希望殿下到时候也要带点和顿弱那老家伙一样的纸钱,还怪好看的,给我多烧点更好。”
许栀是头一次听着老人交代后事的话。
“您还有什么要求?”
“如果能把纸钱做成菊花的形状就更好了,大概公子咎和公主说过,大梁那地方多沼泽,秋天里,边地都是菊花。”
大梁,河南开封,盛产菊花,丰满匀称,花头整齐,大朵而清香。
菊花在西方语境不是个好兆头。
“您还是活长点,养好身体,到时候自己去大梁看吧。我记得李贤曾和我说,他们楚地有一种菊花做的酒,还挺好喝,过两日我给您送来。”
尉缭目送她踏进了章台宫。
尉缭看着杯中水,在沧桑的岁月中,看到了年轻时候的自己,想起了很多年前,在魏国,想起了显也和墨柒。
他从来没有对墨柒当年所为表达过认可。
这是不是也是他负气早一步跑到秦国拜在吕不韦门下的原因。
后来很久之后,许栀恍然大悟,那时候的尉缭说了那么多,其中最要紧的是在重振她的心力。
除了尉缭,大概没有人会坚定告诉她。
她不会输。
如果是她的祖父许恺,他肯定不会和汤知培一样做个出世之人,他也会像是尉缭一样告诉她,鼓励她,她一定可以做到。
只是许栀要到最后才能明白。
单凭一两个人,怎么可能挽救得了秦朝。
他们带着过去零星的记忆,在弥补不同的遗憾的同时,又造成不同的缺漏。
只希望天命完满,缺憾偶有,这才能算得上极美的落幕。
骊山皇陵隐没在黛色之下。
一个月的时间过得很快,李贤回到咸阳的这一天恰好是除夕。
他骑着马,风尘仆仆回到自己府中。
别说门前的雪扫过,连同大路上一直扫到了脚下。
许栀一身简洁的绛红直裾裾袍,腰上只留了个玉佩,看到他,她神色从容,浅浅向他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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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肩上落了雪,怀里抱着富贵。
她特意在等他,在他的府门前等他。
放在从前,李贤哪能想到自己还有这个待遇。
可他却被告知了一则消息,还是田儋让人送来的。
他夜里跑了一百里路,为的就是在除夕之日准时出现在她面前。
“殿下怎么能让田婖到骊山中来?她去主持陪葬坑修建,那臣……殿下当臣是什么……”
文书是先到御史台,又再往骊山,无论哪种身份,他不可能没收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