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穴的震颤几乎要将我的骨头摇散架。
温尘的手掌压在我后颈,掌心的温度透过粗麻衣领渗进来,像根定海神针——他整个人蜷成护着雏鸟的鹰,脊背绷得笔直,每一块肌肉都在对抗随时可能砸下的碎石。
"阿瑶!"他的声音裹着震动的嗡鸣撞进耳里,"你手里的东西——"
我这才惊觉掌心灼痛。
一直被我握在手里的半块玉珏不知何时开始烫,表面的云纹泛着幽蓝的光,像被投入沸水的冰晶,正顺着指缝往我血脉里钻。
这是三百年前在破庙捡的碎玉,我原以为不过是普通的老物件,此刻却震得我虎口麻,几乎要脱手。
"是回应。"温尘的呼吸扫过我耳尖,带着习武之人特有的清冽松木香,"它在回应地脉里苏醒的力量。"
头顶又有碎石簌簌落下,紫菱的尖叫被青风长老的低诵压了下去。
我偏头看她,那姑娘本就苍白的脸此刻白得透明,手指几乎要把青风长老的僧袍扯出洞来;青风长老的眉峰紧拧着,枯瘦的手指在胸前结着法印,每道皱纹里都浸着汗;空灵仙人则松开了"寒霄"剑,双手结印按在石地上,白被震得乱蓬蓬的,却仍直着腰板,像株在狂风里不肯折的老松。
玉珏的震颤突然加剧,我闷哼一声,指尖几乎要被灼穿。
温尘立刻扣住我的手腕,掌心覆上来替我缓冲那股力道。
他的手有常年握剑的薄茧,此刻却烫得惊人,像是要把体温渡给我:"别怕,我在。"
地动声忽然变了——像是有什么庞然大物翻了个身,震动从剧烈的颠簸转为绵长的嗡鸣。
我听见自己急促的心跳声里,混着某种古老的、类似于钟磬的清响。
"停了?"紫菱的声音带着哭后的沙哑,手指缓缓从青风长老的僧袍上松开。
青风长老的法印也散了,他抹了把额角的汗,浑浊的眼珠突然亮起来:"是地脉锁被破了。
那墨羽用锁魂阵困了这力量三百年,如今该醒了。"
我抬头。
洞穴顶端的金光不知何时收了,像被谁攥住线头的锦缎,缓缓往下沉。
那些原本劈头盖脸砸下的石屑也停了,悬浮在半空中,被那金光裹着,竟成了围绕金团旋转的星子。
温尘扶我站起来,他的手臂始终没离开我腰间。
我们望着那团金光越坠越低,最终"嗡"地一声,在藏珍阁中央凝出个三尺见方的平台。
平台是半透明的,能看见底下流动的青色地脉,像活物般游走着。
而平台正中央,浮着本巴掌大的书。
说是"书",倒更像块被岁月磨旧的玉板。
封皮泛着温润的象牙白,隐约能看见上面刻着些虫蛀般的纹路——那不是普通的文字,是我在温尘的古籍里见过的"上古神文"。
书页半开着,每一页都泛着珍珠母贝的光泽,随着平台的轻颤,偶尔有细碎的光片飘起来,落在石地上便"叮"地一声,像极了我当年在药庐里捣的灵露凝结声。
"这这是?"我的喉咙紧。
玉珏还在掌心跳,频率竟和那书页的颤动完全一致,像两根被同一根弦牵动的琴。
温尘的手指轻轻碰了碰我掌心里的玉珏:"你记不记得,三百年前在破庙,你说这碎玉摸着像有心跳?"
我当然记得。
那时我还是个在街头讨饭的小叫花,缩在破庙的草堆里避雨,摸到墙缝里的碎玉时,确实觉得它在轻轻跳,像揣了只没睁眼的鸟。
后来我把它贴身戴着,以为是捡了块有灵性的石头,却不想今日
"是神器的残魂。"空灵仙人突然开口。
他不知何时走到了平台前,白被地脉的青光映得蓝,眼神却亮得惊人,"三百年前,我师父作为最后一任神器守护者,将神器核心封入地脉时,曾说过待残魂归位日,方见真容。"他转头看我,目光落在我掌心的玉珏上,"姑娘手里的,应该就是当年被墨羽那贼偷走的残魂。"
我猛地低头。
玉珏表面的云纹不知何时全部亮了起来,蓝得像浸在月光里的深潭。
那些光纹顺着我的手腕往上爬,在我手背织出半朵莲花——和平台上那本书封皮的纹路,分毫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