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那天还是没逃过去,晚上爸回来,喝了酒,把我们姐妹两个按在院子里,拉着拖把柄轮流打。姐姐哭着挡着我,我却怕得一句话不敢说……”
钱小鹿的呼吸变浅,肩膀略微耸起。
她的手指愈用力抓紧膝盖,指节偏向苍白,膝上的衣料被攥出印痕。
“邻居都能听见,但没人敢管。后来我们夏天没蚊帐,被蚊虫咬,好多个晚上躺地上,身上都是红疙瘩。我姐悄悄帮我拍,自己被妈妈听见声音就被骂,说‘钱小草你不安分’——连呼吸都是错!”
话音断断续续,她视线飘向桌面,玻璃杯壁泛着冷光,
剩下的啤酒只余底部一点,随着她不自觉晃动杯身,出轻微响动,
某些回忆一波波汹涌而来,像烂泥一样爬满她的回忆。
“有时候爸爸游戏输钱,火的时候,满屋子砸东西。木制的椅子先翻倒在地,瓷碗落下碎声清脆。灯光下,碎片反射出冷白色的光。他摔完碗筷,会让我们跪地上捡那些散落四处的碎片。手掌和指缝被玻璃扎破,渗出的血沾在瓷片边沿,触感冰冷又刺痛。我们只能一边捏紧拳头忍着疼,死都不敢哭出声。他在旁边阴沉盯着,只说,叫你们哭就更收拾。”
钱小鹿说到这儿,嗓音像被磨损的铁片划过,微哑而断断续续。
她斜倚在昏黄的火光旁,眼尾残留的泪痕被摇曳的光影拉得格外细长。
她嘴角极力维持着勉强的笑意,手指拢了拢袖口,指关节泛白。
“所以后来我离家出走,是因为再扛下去,就真的想从楼顶跳下去算了,有一次真的站在边上。”
她说话时视线短暂地飘向窗外,仿佛还在回忆那阵突如其来的风。
“风好大……”她喉咙微微哽住,呼吸压缩成细碎的气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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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顿了顿,手臂下意识地收紧。
“姐姐把我拉下来,我们俩缩成一团,一晚上没睡着。她轻声对我说‘我们还能熬过去,等大了,一定会和现在不一样。’”
司郁坐得更近了些,手掌无声覆盖在钱小鹿冰凉的手背上。
没有急着接话,只轻轻晃动拇指,低头注视着她爬着陈年旧伤疤的指节。
温热的皮肤贴合曾因玻璃渣残留的痛感。
“我姐……她太能扛了。”钱小鹿呼吸停滞片刻,睫毛下投出淡淡阴影,
“她当年顶替我去做家务,结果晚上高烧,我妈就一句‘懒骨头,嫌命长’,让她自己趴地上睡。”
她说到这时,双肩微微颤抖,指尖紧攥着椅背。
房间里仿佛也跟着寂静下来,只听得到外面远远的虫鸣。
“她抖的时候还嘱咐我,让我千万不能被抓到偷哭……她说哭是软蛋。”
钱小鹿呆呆抓着司郁的衣袖,不自觉将下巴藏进衣领里,像个在寒夜失去港湾的孩子。
突然,她声音一哽,忍不住低低呜咽起来。
“司郁姐姐,我其实特怕……”她的话断断续续,嘴唇白。
她拽着袖口的手微微抖,语调含混地继续,
“怕有人像我爸妈那样,一句话不对就是连环巴掌、恶毒的骂,说‘养你就是浪费粮食’……我不配吃他们的饭。”
她垂下头,梢掩住半张脸,呼吸变得杂乱。
“不止一次他们说过,养女儿就是赔钱货,让我们早点滚出家门、嫁出去最好永远别回来。”
“而且后面他们做出了比这个恶心可怕恐怖百倍的事情。”
她脚步顿住,掌心缓慢用力,搓揉着已经红肿胀的眼眶。
短促的呼吸带动鼻翼轻微翕张,指节微微泛白。
她盯着地板某处,声音传出来时,飘散在空气里,清淡又疏离:
“是不是很狗血啊?小说也编不出这么烂的家。”
室内灯光映在她颈侧,照出轮廓下落寞的阴影。
司郁站在一旁。
她犹豫片刻,把手伸过去,握紧钱小鹿的手腕。
指间的僵硬慢慢传递过来,仿佛想把温度留下。
她久久停顿,声音低下去,语调平稳却带着被压抑的细微颤动,
“你还记得小时候最坏的一次吗?”
钱小鹿怔住,睫毛猛烈颤动了几下,在昏暗灯光下一闪而过。
她指尖不自觉扣紧衣角,线头硌在指腹。
片刻后,她目光垂落,嘴角牵起一个短暂弧度,含着无声的自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