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挣不开的宿命,同样也缠绕了她。
曲砚浓挽起那条靛蓝的丝带。
庞大的阵法骤然浮现,将她与那道妄诞扭曲的身影圈在其中。
汹涌的魔元猛烈地侵蚀着阵法,转瞬将阵法的边缘破坏出一个缺口。
她神色冰冷,灵力疯狂涌动,全力催动阵法。
“会后悔吗?”魔主的声音轰隆隆穿过乾坤冢,像是隔着另一个世界。
同他共赴虚空,放弃无所不有的生活,在无生之地等待注定的死亡。
即使那无所不有的生活只剩下四十年……她就不会后悔吗?
曲砚浓开口,却被魔元涌动的轰鸣淹没,她不得不放大声音,几乎是喊出声,“后悔。”
魔主定定望着她。
“我后悔在知梦斋的时候没有把季颂危杀了!”她大声说。
悔就悔在那时还心有期许,悔在她还有几分指望季颂危能在她殒身后看顾五域。
季颂危能指望个头!
对季颂危信任落空的人那么多,里面竟也算上她这一个,简直是奇耻大辱。
早知道就杀了季颂危,老老实实等道心劫化解,或是大限将至。
留什么后路?
她这一生总是孤注一掷,哪来的后路留给她?
轰隆的魔元洪流也压不住她的声音。
“二十年前,我就该把他杀了。”魔元都压不住的杀气腾腾。
妄诞不灭的魔主也忍不住笑了。
这笑容转瞬即逝。
“魔元已失控,不知有多少流入五域。”他于纷乱心绪中冷静地说,“你和我一起走了,再无人收拾山河。”
当初令她迟疑、未曾直接对季颂危下手的理由,正是五域无后来者可挽天倾,所以即使是看起来不太对劲的季颂危,也成了五域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曲砚浓抬起头。
生死关头,即将赴死,她竟与他一般冷静如置身事外。
“我做不出选择。”她说。
五域与卫朝荣,倘若非要她从中选一个做牺牲品,她做不出选择。
“人生在世,在一千人面前就有一千面。”
在望舒域修士心里,季颂危是个骗子;在蒋兰时心里,季颂危是背叛者;在檀问枢心里,季颂危是唯利是图的同类;在她心里,季颂危是个发癫的疯子。
一人千面,千人一面。
夏枕玉如是,徐箜怀如是,卫芳衡如是,她也如是。
究竟哪一面是真?哪一面是假?
曲砚浓定定望着他。
“在五域面前,我就是曲仙君。”她说,“在卫朝荣面前,我就是曲砚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