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漫过窗棂,将书房晕染得一片昏沉。
顾玉搁下笔,抬眸看向推门而入的身影,指尖还沾着未干的墨痕,嘴角先一步漾开浅浅的弧度:“你回来了。”
来人立在门口,玄色长衫上还带着风尘仆仆的凉意,正是消失了多年的好友。
他颔,目光落在顾玉熟悉的眉眼上,紧绷的下颌线柔和了几分,语气是久别重逢的喑哑:
“我叫谢淮安。我回来了。”
他的嘴角依旧平直,可眼底深处压着的暖意,却瞒不过故人的眼睛。
顾玉看着他眉宇间化不开的戾气,重重叹了口气:
“你不该回来的。言凤山根本不是你能轻易对付的。”
“不是轻易,是必须。”谢淮安猛地攥紧拳头,手背青筋根根暴起,猩红的血丝瞬间爬满眼底,十五年前谢家满门的火光仿佛又在眼前燃烧,
“他害我全家,这笔血债,我必须亲手讨回来!他凭什么还能锦衣玉食,安安稳稳地活着?”
“淮安!”顾玉的声音里带着急切,
“你孤身一人,硬碰硬就是以卵击石!”
谢淮安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的猩红淡了些,却依旧决绝:
“顾玉,不要阻止我。这件事,我谋划了多年,没有回头路了。”
顾玉看着他眼底的执拗,沉默片刻,忽然释然一笑,那笑容明亮得像是穿透乌云的光,驱散了满室的沉郁:
“谁要阻止你了?”
他拍了拍谢淮安的肩膀,语气笃定,
“你的仇,就是我的仇。淮安,有什么事情一定要告诉我,别再一个人扛着,我永远在你的身边。”
谢淮安怔怔地看着他,那双浸满寒霜的眸子里,终于有泪光一闪而过。
他喉结滚动了几下,半晌,从心底里漾开一个真切的笑,连带着嘴角都弯起了一个微小的弧度:
“谢谢。”
——可是几天后
冷硬的石地硌得脊背生疼,后脑的钝痛一阵紧过一阵,像是有钝器反复碾过颅骨。
谢淮安混沌的意识被疼意拽回,他艰难地掀了掀眼皮,睫毛上还沾着未干的血痂,视线从模糊的重影慢慢聚焦,撞进一双含笑却淬着冰碴子的眸子里。
是言凤山。
谢淮安浑身的血液霎时冲上头顶,四肢被麻绳勒得麻,却还是本能地绷紧,指尖抠进粗糙的石缝里,指甲缝渗出血丝。
他死死盯着那张伪善的脸,牙齿咬得咯吱作响,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淬着彻骨的寒意:“言凤山!”
言凤山负手立在他面前,月白长衫纤尘不染,腰间系着的玉坠子莹润光洁。
他缓缓蹲下身,骨节分明的手指漫不经心地拂过谢淮安被血污黏住的额,指尖的凉意烫得谢淮安猛地偏头,语气却带着几分猫捉老鼠般的戏谑:
“白头儿,认输吗?”
“输?”谢淮安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胸腔剧烈起伏着,铁链被挣得哗哗作响,眼底翻涌着滔天恨意,几乎要将他吞噬,
“我的人生里,从来没有这个字,我也从来不认识这个字!”
言凤山闻言,脸上的笑意淡了些,他直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被五花大绑的人,阴影将谢淮安的脸罩得严严实实,语气笃定得不容置疑:
“白头儿,其实你我不该如此兵戎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