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母轻轻叹了口气,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
“我何尝不知这是天大的荣宠?只是正因是公主,我才更忧心。
你瞧遗爱那孩子,全然沉浸在风光里头,哪知这‘驸马都尉’四字背后的千斤重担?
公主在宫中金尊玉贵,性情未知深浅,若日后稍有龃龉,就不是寻常夫妻口角,而是关乎君臣纲常了。
我只怕,只怕这满堂彩,最终成了困住他的锦绣牢笼。”
她的目光扫过满庭的喜庆,心底却像压着一块寒冰,怎样也暖不过来。
“吉时到——迎新人入府!”司仪高亢的唱喏声压下了一切喧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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鼓乐之声大作,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投向厅门。
只见房遗爱身着大红喜服,神采飞扬,紧紧牵着红绸的一端,每一步都踏得志得意满。
红绸的另一端,高阳公主头顶龙凤盖头,身披繁复华美的嫁衣,身姿挺拔如孤松,步伐却僵硬得如同提线木偶。
盖头下,她的脸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耳边所有的恭贺与喧闹都化作模糊的嗡鸣。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高阳如同一个精致的偶人,在芙蕖姑姑悄声的提示和房遗爱不经意的牵引下,完成了所有仪式。
礼成,新人被送入精心布置的婚房。
房门一关,总算将外界的喧闹隔开些许。
高阳站定,不等任何人动作,竟猛地抬手,一把将沉重的盖头扯了下来,掷于地上。
她凌厉的目光迅扫过这间披红挂彩、堆满皇家赏赐珍玩的屋子,嘴角勾起一抹极尽嘲讽的冷笑。
“哼,这便是丞相府给本公主准备的新房?”
她的声音清脆,却带着刺骨的寒意,
“如此寒酸逼仄,连我宫中的浴堂都不如!
是觉得本公主不配住更好的,还是房家根本就没把皇家放在眼里?”
芙蕖心中一惊,连忙环视四周。
这房间明明极尽奢华,皇上赏赐的东海珊瑚屏风、西域夜光杯等宝物熠熠生辉,房家显然是倾其所有来彰显重视。
她深知公主这是借题挥,满腔怨愤找到了宣泄之口,只得低声劝慰:
“公主息怒,奴婢瞧着,这房家已是尽心竭力了。”
“尽心竭力?”高阳猛地转身,目光如刀,
“本公主下嫁,已是屈尊!他们就用这等货色来敷衍?”
她的声音里满是不屑。
高阳自顾自的坐了下来,拿着桌子上的糕点吃了起来,不一会儿的功夫,桌上的两杯酒也一饮而尽。
——
等到房遗爱一脸兴奋地踏进婚房时,烛光摇曳中,他一眼就看见了坐在桌边的高阳。
她穿着一身繁复的红色嫁衣,金线绣出的凤凰在烛光下熠熠生辉,却衬得她那张脸愈白皙剔透。
两颊因酒意泛着红晕,像是雪地里落下的海棠花瓣。
她微微侧着头,眼睫低垂,美丽得近乎不真实,仿佛是从画中走出的仙子,一不小心就会随风散去。
“驸马,公主就辛苦您了。”
芙蕖轻声说道,脸上带着宫中女官特有的、恰到好处的微笑。
房遗爱收回停留在高阳身上的目光,对着芙蕖拱手笑道:
“芙蕖姑姑放心便是。从今往后,照顾公主便是我的本分。”
待到众人行礼退出,房门轻轻合上,屋内顿时安静下来,只剩下龙凤喜烛燃烧时偶尔出的噼啪声。
高阳就在这时缓缓抬起了眼帘。
那双平日里清澈明亮的眼眸,此刻蒙着一层朦胧的醉意,水光潋滟。
她晃晃悠悠地站起身,身子微晃,红色衣袖拂过桌面,指向房遗爱,下巴微扬,带着与生俱来的骄傲和一丝醉后的任性。
“谁让你进来的?本公主准你进来了吗?”
她的声音不似平日清脆,带着些许沙哑,却更添了几分娇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