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空坂高校礼堂,林听站在台上,在全校面前向由纪和幸子道歉,朝着她们的方向鞠了一躬。
痛,痛,痛,痛得几乎要坐不稳。
疼痛到了极致,反而生出一种诡异的澄澈。
意识像一缕轻烟,缓缓地从那个剧痛不堪的头颅顶端飘散出去。
坐在台下的由纪捂住脑袋,眯上眼睛眉头皱起,呼吸急促。
尽管如此,她还是强撑着睁开眼,朝身旁的幸子看。
幸子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指甲嵌入掌心,貌似是心绞痛。
应该是林听说的这番话起的效果,她的意识在排斥她们,她们的主体意识遭到了林听的拒绝冲击。
如果不出意外,凛和葵也会有反应。
葵坐在座位上,拳头紧握,指节发白,额角泛出冷汗。
凛领完奖就下来了,匆匆把东西放在座位上,就去了礼堂里的厕所。由纪的位置刚好可以看见她。
她正扶着洗手台,止不住地干呕。
四道视线在空中交汇。
由纪紧咬牙关,在剧痛中强行维持清醒。潜行到川上老师身边请完假,回到原地一把抓住幸子的手腕,另一只手拽住踉跄回到座位的凛,朝葵使了个凌厉的眼神。
“失礼了。”由纪一路对座位上的同学说道。
她几乎是半拖半抱着将幸子和凛带离座位,葵紧随其后。四人跌跌撞撞地穿过侧门,把礼堂内疑惑的目光与喧闹隔绝在厚重的门后。
空无一人的医护室弥漫着药水气味。由纪反手锁上门,背靠着门板,银框眼镜歪斜地挂在鼻梁上。
“现在可以说了。”她喘息着,“在我们……消失之前。”
幸子瘫坐在病床边缘,手指仍紧紧揪着胸口的衣料:“每次林听抗拒我们,这种疼痛就会出现……”
凛蜷缩在墙角,把发烫的脸埋进膝盖:“虽然老大没有提到我……但是我还是感觉自己像沙子一样要散开了……”
“都像要死了一样。”葵接过话,她擦掉额角的汗,眼神锐利地扫过三人,“这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由纪深吸一口气,此时疼痛让她的思维异常清晰:“从我们出现开始——”
“我对于规则的执着,幸子过度的温柔,凛不合时宜的活跃,还有葵……”她看向那个总是独处的身影,“你矛盾的守护。我们就像……”
“就像同一个人的不同部分。”幸子轻声接上,她低头看着自己颤抖的手,“我们共享同一种痛苦。”
“我知道你背着我亲林听了。”由纪突然冷不丁对着幸子来了一句。
“啊嘞?你怎么会知道?”幸子被这猝不及防的话打得不知所措。
随后幸子从病床站起来,脸腾地一下就红了,身子向由纪的方向倾,鱼死网破喊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小听在游泳池浴室里干什么了!你不仅偷看她洗澡!你还呜呜……”
“别说出来啊。”由纪一个箭步上去捂住了由纪的嘴。
凛和葵幽幽地在由纪幸子背后出现。
“就算捂嘴我们也知道哦。”
“好了!好了!我们来对一下我们之间的记忆!”
四人开始
碎片开始拼凑。
那些细微的、被忽略的异常。
她们从未交换过信息,却拥有彼此的记忆;她们性格迥异,却对林听抱有完全相同的情感;她们看似简单四个独立的个体,却在她们中的某人被拒绝的瞬间,体验了同频的崩溃。
“我们被骗了。”由纪摘下眼镜,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我们会做出一些莫名其妙的事,不是因为我们选择了林听才想做,而是有人需要我们以这样的形式存在,去做那人想要做的事。”
幸子苦笑:“为了拯救一个拒绝被拯救的人。”
凛茫然地站在窗前,环视校园:“那这里……我们……”
“我们是钥匙。”葵的声音斩钉截铁,“四把锁,需要同时转动。”
疼痛渐渐消退,她们站在空荡的医务室里,看着彼此熟悉又陌生的脸。
“如果我们是同一个人,”由纪轻声说,目光扫过每一张脸,“那真正的‘我’在哪里?”
葵放了松,上身往后靠上药柜,靠得玻璃瓶罐叮当作响。
“啪!”药水罐和玻璃门突然破碎。
药水一滴一滴从架子上碎裂的瓶口坠落。
地上那滩药水本该映出四个少女的身影,此刻却仿佛有第五个人的轮廓,在药水深处缓缓睁开了眼睛。
*
一双沉睡的眼睑,在现实世界的病房里,轻轻颤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