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丁道长缓缓起身“贫道多日未归,该去巡视一番了。二位施主在此稍坐饮茶,茶水尚温。”
布丁道长离开了客房,文绮珍知道他是留空间给母子二人沟通。
“妈,你怎么看?”
“阿良,道长都看穿了!我们在那里做的那种事,在他眼里,不就是……不就是……”文绮珍用手指擦着眼角那仿佛要流出的泪水,今天的对话太刺激了,仿佛自己的一切都被看穿,无所遁形,这种尴尬和羞耻,只有在道长离场后才能释放。
“妈妈,我苟良就是执念你,想要你,从很早以前就开始了!这不丢人,这就是我的心。”
苟良在斟酌着语言,他一只手复上文绮珍的手背“假如没有循环,我相信我不会在正常的日子里敢对妈妈作出循环日才做的行为,那种被重置的保护,正是我踏出那一步的底气,更何况,如果没有循环日,我肯定不会中奖,也不会炒股,我们的生命轨迹会截然不同。”
“可是,可是我们陷入循环是因为互相之间都有此强烈的欲望,仿佛天道要制造条件让我们一起,假如你并没有这么做呢,你就是利用循环的能力去赚钱,去做一些正义的事情,那么是不是就没法成为『清醒的人』?”文绮珍看着房间外面的青砖,感觉自己的一切都被在局外的“人”看穿,“正因为我们最终会做『那样』的事情,我们才会被选中为『清醒的人』,也就是说我们能生这种行为,是一种果推因的抉择,仿佛在命运牵扯之下,成为宿命中表演一场自以为是的戏剧里的男女主角。”
这个说法让苟良背后渗出一身冷汗,妈妈说的这个推论确实有理,就如有些科学家说的时间并不存在,开始和终止其实都生在同一时刻,正因为我们最终会产生那样的行为,才会被选为循环日下“清醒的人”,但是苟良还是搜刮自己脑海中的知识,想要反驳妈妈的结论。
“道长说了,我们是两种极致的执着才会陷入到这样的循环之中,我们正是拥有这样的特质,才会成为『清醒的人』,但是循环之后这份执着有没有结果,还是需要看我或者妈妈你有没有去利用循环去完成这份执着。举个例子,假如我每次循环都没有去买彩票没有去炒股,那么十二年后我依然是一个普通的打工人。你可以说是果推因,我也可以说是因衍果,我们没法验证谁对谁错!”
文绮珍被苟良这番言论冲淡了对宿命的恐惧,她平复刚才激烈跳动的心,长吁一口气,这到底是孽债,还是天赠?
苟良补充道“循环日重置万物的特点,将我们平日里不敢想的心思不敢做的事情,都赤裸裸地表达出来。那些循环日里的疯狂,说到底,不也是我们心底深处那些一直索求的东西吗?”
文绮珍看着苟良那双深邃的目光,沉思了许久,才缓缓开口“道长求不得的苦和后来的看开,那是他的选择,他的因果。阿良,你说得对,无论开始是因还是果推因,结果都在我们自己手上……”
文绮珍没有说下去,苟良顺着她的猜想,接着补完“不如咬紧牙关,把它变成我们面对一切的勇气。”
正当此时,布丁道长恰好回来,他淡淡地说道“你们母子应该谈了不少事情了吧?可有思绪澄明?还有什么疑问吗?”
“这一年八次的循环日,是固定且随机的八次吗?时间上有没有规律可言?”
“有时候六次,有时候九次,但十二年平均下来大概就是一年八次,至于出现的日子确实是毫无规律可言,至少在我感知到循环的十二年里是这样。”
文绮珍听到道长的话,接着问道“十二年过后,我们就会失去感知循环的能力吗?”
布丁道长点了点头,没有直接回应,只说“『清醒的人』何尝不是『庆幸的人』,与其忧心忡忡,惶惑于这莫名的循环,何不视其为一份额外的馈赠?就当是那本已注定的阳寿轨迹里,天道予你二人偷来的又『一年』光阴。”
一年约8次循环,多了32天,12年刚好一年多一点,确实是天道赋予的一年光阴,而且这个光阴比正常日能做的事情多得多了。
“道长说得对,感谢道长为我们母子二人解惑。”文绮珍的声音很低,却异常清晰,她愿意接受这份业力结下的果。
“是好是坏,或许只有我们自己知道。”
文绮珍知道是时候要离开了,拉着苟良起身道“阿良?”
“嗯?”
“我们回去吧。”
那一刻,仿佛有什么一直紧绷在她心头的东西,彻底松了下来。
也许未来还会有挣扎,还会有界限需要恪守,但那份“未知”和“恐惧”,暂时平息了。
苟良跟在她身后,走出道观,临到山脚,他回看了一眼。布丁道长站在观前,凝望着他们,并挥手作别。
5月的阳光已经有点炎热,车内依然只有文绮珍放着喜欢的歌,两人没有聊天,却少了上山之前的那种无形的沉重,苟良专心开着车,文绮珍看着路边的村庄,低头看着自己的掌心,握紧拳头又松开,仿佛在确认这真实的感觉是否存在。
“阿良,我觉得这个世界很荒谬,怎么会有循环这样的事情存在?”
苟良心里其实也有同样的想法,这个想法自从他第一次陷入循环就已经有了。
从小到大的三观都是尊重科学,突然有一天知道世界会有循环日,在这四天里面做什么都会重置,按照道长的说法,就按一切都恢复,那么前面4天死掉的人,都会在第5天原地复活,或者说与循环日之前的状态一样,如果没有外力干扰的情况下,其实就是经历了前面4次之后再经历完全一样的最终日,于他们而言,并无差异。
苟良将车停在路边,看着窗外的飞鸟,感受着这个世界的真实“这世界荒谬吗?很荒谬。可荒谬,就不用活了吗?就像我们之前讨论的,到底是先有循环我们才敢做,还是注定要做所以才有循环?这问题道长也没法回答。我们只能遵循自己的心,将这条路走下去。”
苟良眼神诚恳地盯着文绮珍,文绮珍咬着下唇,脸颊微红“阿良,这条路我陪你走。”
“好!”苟良重新启动汽车,引擎声和胎噪声盖住了他的部分声音,“一起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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