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新月。
她怔了怔,盯着它多看了几眼。
一只手先一步把它捡了起来。
时子骞半蹲着身体,仔细地看了看那张纸条,宽松的毛衣很能修饰身形,她尚且没现他瘦成了什么样子。但此时从她这个角度看过去,能看到他衣领下已经深深凸出的锁骨。
记忆中他向来瘦削,但不是这样,瘦到宽大的衣物都遮掩不住显而易见的病态。
展新月扫了一眼,眼睛一酸,飞快地将眼睛移开了,轻声问道:“这是什么?”
时子骞将那张纸条放回盒子里,继续一样样捡着地上的东西:“你可能不记得了,有一次月考你在十班考试,恰好坐的是我的桌子。”
有这回事吗?展新月没有什么印象了。
“这是你的姓名条,原本贴在我的桌角,考完试以后我收起来了。”
时子骞终于将所有的东西收进盒子,重新把它放回桌上,才看向展新月。见她目光定定地盯着自己,他不自然地说:“吓到了吗?我也知道这样挺奇怪的,对不起。”
“我是一个太过于念旧的人,所以总在不自觉地收集许多跟过去有关的东西。你那天说得对,我好像一直都把自己困在过去,走不出来。明明你已经在向前走了,只有我一个人还停留在原地。”
“其实对我而言,过去的时间里值得记住的事情其实很少。”时子骞就那么将头靠在一旁的柜子上,“所以我好像总在刻舟求剑,想把想要留住的记忆都用某种形式保留下来,但好像并没有什么用处。”
很久很久以前,情窦初开的时候,展新月在暗恋时子骞时也曾用过这么笨拙的方法,她将所有两人间交谈过的纸条小心翼翼地收集起来,仔细粘贴在一个笔记本里。
那时的她也许永远也不会想到,原来世上还有另一个和她一样傻的人。
展新月涩声开口:“时子骞,我值得你这么喜欢吗?”
“你当然值得,你很好很好。”时子骞说。
“可是我对你一点儿也不好,真的对不起。”
“你对我很好,很多事可能你自己都忘了,但我还记得。”时子骞缓缓摇头,“不要说对不起,你什么都没有做错,就只是不喜欢我而已。这不是你的错。”
展新月说不出话,只能一个劲地摇头。
时子骞看着她,轻轻笑了笑。他好像很累,渐渐将眼睛阖上了,声音低低的:“没关系的。好像这辈子,我从来没有被在意的人选择过。我想要留住过的人,最后都离开了。”
展新月说:“你还不到19岁,说什么一辈子。”
“才不到19岁吗?”时子骞闭着眼睛笑,“我怎么感觉人生已经过了太久太久,久得我有点累了。展新月,生活好像实在是没什么意思。”
“怎么会没意思呢?大学生活才刚刚开始,大家都说,大学是人生中最好的一段时间……”
“是吗。”时子骞终于睁开了眼,靠着注视着她。他一直在笑,笑得如释重负,她从没见他这样笑过。
“那你一定要好好过。”时子骞说,“展新月,我希望你永远开心。”
头顶的灯光打在他丝上,照得他皮肤一片透明似的苍白。
时子骞笑起来应当是很好看的,她曾经见过,那时候因为惊艳而转不开眼睛。但现在看到他这样笑着,展新月只觉得眼睛控制不住地酸。
这样的感觉已经出现过很多次,在高中分别前,在他酒后出现在她面前时。
只有这一次,她好像忽然明白了这种情绪从何而来。
有人说,如果你开始对一个人产生心疼的感觉,那可能说明你喜欢上他了。
而她好像现得太晚了。
展新月侧过眼去,悄悄擦了擦眼角,才再次看向他:“时子骞,我来北京之后大部分时间都在学校附近活动,还没去郊区逛逛。你有听说过吗,春天的时候很多人喜欢去郊区踏青,北京的春天是很好的,我很想去看看。”
“那就去看看吧。”时子骞依旧笑着,眼神温柔含笑,眼瞳里有闪烁的光点晃着,“去做你想做的事情,你还有很多时间,不要浪费了。”
他站直了身子:“展新月,你今天能来看我我很高兴。现在你该走了,该去过自己的生活了。”
“可我不想一个人去。”展新月不接话,只是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看,继续着前一个话题,“所以,如果你每天都好好吃饭,等到春天暖和的时候,我们俩一起去吧。”
时子骞脸上的笑容终于有了一丝变化,愣愣地看着她,听不懂似的。
“怎么不说话?”展新月抿抿唇,“我不知道这么说会不会有点……既然你说生活没什么意思,那么……如果是和我一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