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灼不动声色看他一眼,转而摸了摸萧玠的脸,柔声说:阿玠也回去睡一会,好吗?这些日没睡一个好觉吧?
陈子元还记得上次萧玠初来对秦灼扭股糖似的不肯放手,以为如何也要再哄一会,结果萧玠规规矩矩答应了。临走前还冲自己躬了一下,说:此番仰赖姑父回护阿寄,等他好了我带他登门致谢。
陈子元嘴上应着,心里更迷糊。
萧玠不是拎不清分寸的人,自己看着秦寄从小长大,关系只怕比他要亲近,何来这番致谢?又一想,礼数周全,总是好教养,也没有再提。
萧玠一去,秦灼便开口问:阿寄的手臂怎么样?
陈子元重重叹口气:只怕是坏了。你也看见了,这次他强行用右手
秦灼问:再弄复生蛊呢?
陈子元道:羌地这蛊早断绝几十年了,再说,郑翁去后,天下何来如此神医?也就是郑挽青,你放心他治?
秦灼沉吟:一个残疾的少公
陈子元安抚道:大王,你也不必太过忧虑。这次梁太子颁给阿寄光明王印,就是打定了强护他一辈子的主意。有这么个靠山,你放心。
秦灼苦笑:他做靠山,他又去靠谁?梁廷的事比这边复杂多少,你们瞒我,以为我真不知道?就像樾州那次,等完全平定才告诉我阿玠在那里,不就是怕我心里一急兵去救吗?
陈子元忍不住,问:这是我怕吗?
秦灼道:不是。
两个人都默了,殿内一片安静,似乎能听到另一个人几近于无的呼吸。几十年来,陈子元从未觉得有一次沉默让他如此难耐,正要说话,已听秦灼道:刚刚医官来给他看过脉了。
他抬眼看陈子元,就在今年。
陈子元心中一震,忍不住往内殿瞧,他今年不才四十五岁?
四十六岁。秦灼顿一顿,累年油尽灯枯之相。
陈子元倒吸口气,那岂不是
别的我不论,阿玠我是要管到底的。秦灼平静道,如果之后,两个孩子有什么难处子元,你受累。
陈子元少有忌讳,这回却按捺不住,哥,他是他你是你,这些年折腾的是他该!咱们要托孤还早呢!
秦灼摇头,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有数。我的脉案温吉不是一直在看吗?她嘴上硬,只怕到时候心里是最难过的。我就这一个妹妹,你看好她。
陈子元叫:我俩二十年夫妻,要你嘱咐!
秦灼蹙眉,叫你小声些。
陈子元便压低声音,有些感叹:不过话说回来,你这次假死之计吓坏了多少人。你是没见你儿子在灵堂里的样子,说他撞棺跟你走我都信,还有他爹
说到萧恒,陈子元立马噤声。过了片刻,秦灼问:他爹怎么?
陈子元倒吸口气:你是真不知道啊?当时王城守备报给我,说有人拿梁太子玉符叫城门闯宫门,问我是放是拦,是拦的话要不要格杀。我赶过去时,他已经到光明台了。
秦灼追问:到光明台干什么?
挖你。陈子元看着他,人家说,死要见尸。
秦灼不说话。
陈子元想想还是打了个冷战。之前秦灼现了光明台梁柱的锯痕,但不知对方是何身份、又要定什么计策,便召集秦温吉一家密谈,准备将计就计,假死引蛇出洞。
秦温吉让他称病,实则离宫避祸。一家三口看似软禁君王似的光明台侍疾,也是为了营造秦灼在宫的假象。预备以后故意露出破绽,等对方动手,拿个现行。
只是没想到居然是地动。
每念及此,陈子元都万分后怕。万一秦灼没有提前离开,只怕假丧成了真丧,现在这些人都是痛哭流涕的景象。
但这些内情,千里之外的萧玠不会知道。他只在郑挽青的队伍里觉南秦有鬼,使郑缚回京报信,等郑缚赶到,恰值萧恒去民间查访的时候。这么辗转奔波又磨蹉了月余光景。萧恒收到消息,当即带一支禁卫策马南下,甫至明山,便遇到地动。
他一个人横越震中,狂奔入禁宫。
陈子元道:他一开始都没顾得上贴张脸。幸亏认得他的人不多,也幸亏他这些年样貌变得太大了我赶到的时候,虎贲军的弓箭手已经把他围了三层,你也知道那废墟,手全都刨烂了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