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劲桐想抢过去尝一口,没抢过,还是最后偷偷回去喝了量杯里剩余的酒液。
那晚他差点没把饭都呕出来。
如今他是老板,已经不用再亲自上手调酒了,手生了,配方固然熟悉,也鲜有用武之地,就这么被爱人勾出来,梁劲桐晃了晃酒杯,看昏暗中不断闪烁的云母粉,思绪也被拉得很长。
“望哥,你记性明明好得很。”
他在这里,驻唱小江匆匆忙忙从人群中挤过来,生怕晚一步他就要上楼,酒杯正欲送到口中,就被冲撞来的人狠狠拍了一把,酒液洒了一地。
梁劲桐皱着眉,回头瞥他一眼,看着还有半个小时就要登台唱热场的人,不悦开口:“你怎么在这?不是还有半个小时登台吗?”
小江摆摆手:“我要请假,我要跟李姐换个场。”
“理由呢?你李姐答应吗?”
“她答应,我要去给我爸烧纸!”
梁劲桐脑袋嗡了一下。
他这两年对死不死的这种事很敏感,闻言放下了酒杯,也不在乎这孩子刚才的冒失,抽几张纸擦手,面色凝重问:“你父亲…什么时候的事?节哀啊,怎么不说一声?”
谈及父亲,小江嗤笑一声,垮着脸回答他:“没死,就是因为没死我才要去给他烧。他死了我特么才不去管他!热场让李姐唱吧,组长非得让我来问你,要你同意,要不然我早去路边烧完了。”
周望津搂着他,让他有些不自觉地往旁边倾去,歪着头看人:“…你去吧,我待会儿给他发微信说声,以后这种事不用问我。”
“桐哥你真好,你今天怪帅的,要迷死谁啊?那我走了,再晚点路口就要有交警了。”
小江恨不得抱着他亲一口,才张开手,就被他伸出胳膊推出去,他怕再晚一步周望津要替他动手。
“赶紧走,屁话真多。”
梁劲桐话音刚落,想起来再过两天自己要去给周望津扫墓,又薅着他后领把人拽回来,直把人拽个踉跄。
“干什么?”
一句话,两个人同时开口。
梁劲桐安抚意味拍了拍搂着他的爱人,挑挑眉说:“那个,你东西都在哪买的?这附近有吗?推我个联系。”
“就在前头那个路口,有一专门儿卖纸扎的,没联系但是好找,你要想去我带你去,刚好我去拿东西,他家到晚上九点才关门儿呢。”
他低头看了眼腕表,索性现在人也没来,不如过去看看。
梁劲桐点头,把剩下的酒一饮而尽,跟吧台的人打了声招呼就离开了。
“买东西啊?”周望津走在他身旁问。
路灯下他的身体有些透光,梁劲桐点点头,怕被前面的人听着,刻意压低了声音说:“当然,去看你,怎么不得买点东西?”
“宝贝,其实只要你人过去就够了。”
“那怎么行。”他百八十年去不成一回,好不容易绞尽脑汁去一趟,不得烧够本儿。
周望津不知道他这么想的,还在因为他的话心里飘飘然,反正他是鬼,别人又看不到他,大庭广众下捧着梁劲桐的脸亲了一口。
他倒是好,怎么都没人瞧见。
梁劲桐是个活人,这一下闹得他不好意思,脸腾地红了。
等走到店门前,小江回头想指给他看,就见他脸红得要滴血,跟看鬼一样看着他:“你咋了哥?”
他故作漫不经心,眼神却飘忽不定:“哦,我刚酒喝得有些急,可能上脸吧。”
“宝贝,有那么害羞吗?最近不是一直在……”周望津话未过半就被遗爱瞪眼过来打断,他笑得把人搂紧几分,不断吻着人发梢。
“闭嘴,再这样我什么都不买了。”
梁劲桐伸手把人挡开,抬脚上楼梯跟着进去,推门就瞧见门口停了辆出摊儿用的餐车,上头写着:手抓饼、烤冷面、火鸡面、涮串、风水、阴宅、看姻缘……
这都什么跟什么,卖得也太杂了吧!
店里的白炽灯有些暗,照得并不真切,再往里走两边儿摆满了各种花圈,架子上桌子上,全都是纸扎用品和元宝纸钱。
约摸二三十平方的小店,只有个年轻人坐在柜台后头的摇椅上,盖着蒲扇昏昏欲睡。
小江扣了扣桌案,人醒了,站起来摇摇晃晃招呼人,看起来也就三十岁上下的年纪,身材瘦高,柜台后面有个小供堂,此时盖着红布,在这满是铺白的店里红得像团火。
“来点什么啊三位?”他张口,揉揉眼睛。
小江回头看一眼,只看到了梁劲桐,以为他睡迷糊了,拎着桌上早准备好的纸钱笑骂:“大半夜别吓唬人,还没睡醒呢啊,来生意了你。”
他说完,拎着纸钱就往出走,徒留梁劲桐待在这。
灯在此时忽明忽暗起来,周望津原本搂着遗爱黏得厉害,此刻却往前挡了挡,目露凶光。
这个人……
胡子拉碴,头发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也没个头型,像被剪坏了一样,依稀从五官可辨其容貌端正,只是不爱收拾,军大衣配跨栏背心和长短裤,梁劲桐看一眼,有点想转身走。
这人看起来不太正常。
身子才转一半,他的脚硬生生因为这男人一句话钉在地上。
“哟,那他走了,您两位来点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