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官引着寒梅暗卫穿过偏殿长廊,脚步落在青砖上,一声不响。慕清绾与谢明昭刚从太庙出来,尚未换下礼服,便直接转入议事。案上茶盏还冒着热气,水纹微动。
寒梅领跪在殿心,漆盒托于掌中,双手举过头顶。盒面刻着残月纹,边角磨损,显然经年携带。他未开口,只等帝王示意。
谢明昭抬手,慕清绾先一步上前,取过漆盒。她没打开,指尖抚过盒盖缝隙,轻轻一掀。里面是一卷名册,纸页泛黄,字迹密布,每一页都标注了姓名、职位、所属据点,甚至还有行动记录。
她低头扫过几行,神色未变。翻到最后一页,停顿片刻,合上册子,转身递向谢明昭。
“你来定。”她说。
谢明昭接过,目光落在她脸上。他想问什么,嘴唇微动,终究没说出口。他知道她在冷宫时亲手处理过多少人,也知道她从不轻易放过一个隐患。可如今局势已稳,是否还需赶尽杀绝?
他迟疑了一下。
慕清绾看出来了。她嘴角微扬,不是笑,也不是嘲讽,只是那种他知道的、早已看透一切的表情。
“我去见白芷。”她说,“她该配新的毒经了。”
话音落,她转身就走。裙摆掠过门槛,身影消失在廊外。
谢明昭站在原地,手中名册沉甸甸的。他低头再看,手指翻动纸页,逐一划去几个名字。有些流放北境,有些削籍为民,只有极少数,勾出“即日处决”四字。
他提笔批注:余党清算,以恶为主,胁从不问,降者免罪。
写完,将名册交由内侍下刑部。整个过程没有争辩,没有犹豫,也没有召集群臣商议。他知道,有些人会不满,觉得处置太轻;也有人会觉得太重,动摇朝局。但他不再需要靠杀戮立威。
他要的是安定。
圣旨是在午后的。金漆诏书由礼官宣读,自皇城正门起,一路传至四坊。百姓围聚街头,听差役高声诵念: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护国功臣慕氏清绾,匡扶社稷,力挽狂澜,实乃国之柱石。特封为‘护国公主’,赐凤印一枚,掌六宫事,位同亲王,百官见之如见君。”
宣毕,人群中静了一瞬。
随即有人低声重复:“护国公主……”
又一人接道:“比皇后还尊贵。”
“她没当皇后,却管着六宫,连凤印都给了。”
“那不是名分,是实权。”
议论声越传越广。孩童在街角学着喊:“护国公主千岁!”老人拄着拐点头:“这天下,总算有人撑住了。”
宫中各殿收到消息,反应不一。有妃嫔面色白,悄悄焚毁私藏的符咒;有老嬷嬷跪在佛前磕头,念叨“天理昭昭”;也有年轻宫女兴奋地说:“我们主子以后见她也要行礼呢!”
而慕清绾此时已在风行驿密室。
白芷坐在案前,面前摊开一本新册,封面无字,纸张厚实。她抬头看慕清绾进来,合上册子,双手呈上。
“《新编毒经》初稿。”她说,“收录了南疆蛊毒、影阁秘药、西域迷香共三十七种,解法皆附其后。另增防御篇,教人辨毒、避毒、试毒之法。”
慕清绾接过,翻开第一页。墨迹未干,字迹工整。她指尖划过纸面,触到一处凹陷——那是用特殊药水写下的隐形内容,遇体温才会显现。
“你加了暗文?”她问。
白芷点头。“只有我能写的解药,才配得上这本书。”
慕清绾合上册子,放在一旁。她没多说什么,只是从袖中取出一枚玉瓶,递给白芷。
“这是昆仑山带回的冰髓露。”她说,“你师父当年没能炼成的东西,现在你可以试试。”
白芷接过,手指微微抖。她知道这东西意味着什么——不仅是医术的突破,更是对过去遗憾的弥补。
两人沉默片刻。
“名单已经交上去了。”慕清绾忽然说。
“我知道。”白芷答。
“你有没有想过,有一天你也会被写进这种册子里?”
白芷抬眼看着她。“如果那一天来了,我希望是你亲手划掉我的名字。”
慕清绾笑了下。很短,很快消失。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窗外是皇宫一角,飞檐翘角,红墙金瓦。远处传来鼓声,三响,是圣旨颁行的信号。
“他们封我为护国公主。”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