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缝下的红线停了。
慕清绾的手指还按在胸口,凤冠碎片紧贴皮肉,余温未散。她没动,目光落在那根线上。它横在门槛处,像一道封印的裂口,一端连着屋内血迹干涸的地面,另一端延伸向门外夜色。
脚步声近了。不止一人。
她缓缓抬起左手,把短刃换到右手,指尖在刀柄上擦过。血已经干了,但滑腻感还在。她用力握紧,指节白。
谢明昭靠在墙边,头微微垂着,呼吸断断续续。他的手搭在膝盖上,掌心朝上,沾着灰白色的粉末。听到脚步声,他眼皮颤了一下,手指微动,却没有力气抬起来。
门被推开。
没有风,也没有人说话。
一队黑衣人走入,靴底无声踩过地砖。他们穿着统一的暗纹劲装,脸上覆着半张铁面,只露出眼睛。为一人走到屋子中央,单膝跪下,双手托起一枚令牌。
那是青铜铸的虎头形状,边缘磨损严重,表面布满细小划痕。虎口衔着一个“寒”字,阴刻入骨,漆色早已剥落。
“谢统领临终前……拼尽最后一息护住此令。”那人声音低哑,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他说——‘护好陛下与娘娘,昭沅同心’。”
慕清绾盯着那枚令牌。
她记得这枚令牌。秋棠手腕上有道疤,形状和这虎头轮廓一样。那时她问过,秋棠只说是在冷宫时受的伤,再没多讲。
现在她明白了。
这不是普通的伤。是烙印。是归属的标记。
她慢慢站直身体,肋骨处传来钝痛,像是有东西在里面撕扯。她没管,一步一步走向那名暗卫。
对方低头,双手将令牌举高。
她没接。
她看向谢明昭。
他睁开了眼,目光落在那枚令牌上,久久不动。然后他抬起手,动作很慢,指尖碰到令牌边缘。
“传令。”他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却又清晰传入每个人耳中,“寒梅暗卫,此后只听皇后调遣。”
话音落下,屋内一片静默。
那名暗卫仍跪着,没有应声,也没有抬头。
慕清绾却抬手,轻轻压下谢明昭的手臂。
“不。”她说。
她的声音不高,但每一个字都像钉进地面。
“不是听我调遣。”
她转过身,面对整队寒梅暗卫,目光扫过每一双眼睛。那些眼睛里没有情绪,只有等待。
“是听‘民心’调遣。”
她指向门外。
那里有影子晃动,是百姓因骚乱惊醒后聚在街角的身影。有人提着灯,有人抱着孩子,有人拄着拐杖。他们没靠近,也没离开,只是站在那里,望着这间屋子。
“你们要护的,不是某个人的性命。”她说,“是这九州黎民的安宁。”
她顿了顿,胸口起伏了一下。
“若有一日,我或陛下背离仁道,你们不必追随。当自行守正。”
屋内依旧安静。
为的暗卫终于抬头,看着她。
几息之后,他缓缓将令牌收回胸前暗袋,然后重重叩,额头撞在地砖上,出一声闷响。
“谨遵教诲。”
其余人齐齐跪下,动作整齐划一,如同一人。
他们没有起身,而是就地后退三步,转身列队,无声退至屋檐下阴影之中。他们的位置变了,不再是围绕中心,而是分散成守护之势,面向四方街道。
慕清绾看着他们消失在黑暗里,没有再说话。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凤冠碎片还在胸口,温度渐渐降低。她把它按得更紧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