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课程依旧在那种如影随形的古怪注视下进行。我始终没有找到机会去查看那份“惹祸”的《预言家日报》,只能将疑虑和渐生的冷意暂且压下,专注于眼前的魔法史课本上那些枯燥的年代和事件。
终于熬到课程结束,我随着人流走出教室,西奥多依旧沉默地跟在我身侧。走廊里光线有些昏暗,窗外是铅灰色的天空。我们刚走出没多远,一个略显尖锐的声音便叫住了我:
“喂!苏家的!”
我脚步一顿,微微侧身。叫住我的是几个高年级的斯莱特林男生,我认得他们——都是出身古老纯血家族,平日里在学院内算不上活跃,但眼神中总带着一种与德拉科·马尔福那派不甚相同的、更隐晦也更倨傲的光。哥哥在那些隐秘的来信中曾略微提及,斯莱特林内部并非铁板一块,有些家族对马尔福家近年的行事风格和与魔法部的“过度亲近”颇有微词,只是碍于体面和利益,并未明面表现出来。
为的男生个子很高,有着深褐色的头和一张还算英俊、此刻却挂着十足恶劣笑容的脸。他抱着手臂,斜倚在廊柱上,目光像打量什么新奇物件一样在我身上扫来扫去。
“终于堵到你了,”他拖长了调子,语气里的恶意毫不掩饰,“‘我们神秘又高贵的东方勇士小姐’。”
我的心微微一沉,知道麻烦来了,而且比预想的更直接。周围下课的学生们察觉到了这边不寻常的气氛,纷纷放慢脚步,或明或暗地围观起来。
“有事吗?”我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声音不高,却足够清晰。西奥多站在我身后半步,没有出声,但我能感觉到他此刻的注意力已经完全集中在这里。
“当然有。”那男生咧开嘴笑,露出不算整齐的牙齿。他慢悠悠地从肩上的书包里掏出一样东西——不是魔杖,而是一沓用丝带捆扎好的信件。
看到那些信笺熟悉的花纹和封口方式,我的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那是……我和哥哥苏青砚之间,为了掩盖那些真正隐秘通信,而特意通过常规猫头鹰邮路互寄的、用来打掩护的“日常信件”!内容无非是些无关痛痒的问候、关于霍格沃茨生活的琐碎描述,或者我刻意写的、为了让可能的监视者看到的“家族近况”。
他怎么会有这些?
那男生似乎很享受我眼中那一闪而过的波动,他脸上恶劣的笑容扩大,然后——在周围一片低低的惊呼声中——他手腕一翻,将那一整沓信,像倒垃圾一样,“哗啦”一声全部倒在了冰冷肮脏的石板地上!
信封散落一地,有些甚至滑到了积着灰尘的墙角。
这还不够。他抬起脚,那双擦得锃亮的龙皮靴子,带着明显的侮辱意味,重重地踩在了几封信上,还故意碾了碾。
“哎呀,不好意思,”他假惺惺地说,声音却扬得更高,确保周围所有人都能听见,“手滑了。不过……这些破烂玩意儿,踩几脚也没什么吧?反正你们东方人,不也总喜欢弄些神神秘秘、见不得光的东西吗?”
他身后的几个跟班出附和的、压低的笑声。
羞辱。赤裸裸的、精心策划的羞辱。目标明确:我的背景,我的家族,以及……我和哥哥之间那层被他们窥破(或自以为窥破)的脆弱联系。
怒火,像冰冷的岩浆,瞬间在我胸腔里炸开!比看到丽塔文章可能带来的麻烦时更甚!因为这不仅是对我的挑衅,更是对我竭力维持的、与哥哥之间那点脆弱而珍贵联系的践踏!
我咬了咬我的舌头,尖锐的痛感勉强压制住脱口而出的咒骂。手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细微的刺痛提醒我保持理智。
都不知道该骂这些人愚蠢至极,还是说根本就没有脑子!狂怒的念头在我脑中咆哮。他们以为这只是在欺负一个“外来者”?他们知不知道触动苏家的底线可能意味着什么?哪怕只是表面上?
我都对他们那些小打小闹都没有计较了,还敢跳在我面前!而且,他刚才的话里似乎还透露了什么——
“哦,对了,”那男生仿佛才想起来,用靴尖踢了踢地上皱巴巴的信封,语气更加挑衅,“要不是马尔福那个爱管闲事的白鼬多事,非要拦着,我们早就该来找你‘好好聊聊’了。啧,为了护着你这点‘见不得人的小秘密’,他还挂了彩,真是……感人啊。”
我算是知道德拉科的伤是哪来的了。
原来如此。德拉科嘴角的瘀青,公共休息室里他们古怪的反应……是因为这个。他阻拦了这些人更早的挑衅,甚至因此动了手。
这个认知让我的怒火中多了一丝极其复杂的成分,但很快被更强烈的冰冷所覆盖。德拉科的行为动机暂且不论,但眼前这些人的愚蠢和狂妄,已经触碰了我的底线。
不过他们在这个时候,这个下课期间……我的目光扫过越聚越多、神色各异的人群,我就有些生气了呢。
不是生气被挑衅,而是生气他们选择了这样一个公开的场合,用如此粗鄙的方式,将事情闹大。这不再是可以轻易忽略或暗中解决的“小打小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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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怒火在我胸腔里凝聚成一种近乎剔透的平静。周围嘈杂的议论和那男生脸上恶劣的笑容,都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水幕,变得模糊而遥远。我清晰地听到自己平稳的呼吸声,感觉到血液在指尖因用力而微微麻。
我微微偏头,对着身后半步的西奥多,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清的气音极快地说:“别插手。也别让人碍事。”
西奥多没有说话,只是极轻地颔,身体姿态微微调整,像一道沉默的影子,将我们与更多好奇凑近的人群隔开了一道无形的屏障。
然后,我重新看向那个高年级男生,脸上绽开一个毫无阴霾、甚至带着几分天真的笑容。这笑容出现在我那张已褪去稚气、轮廓越清晰精致的鹅蛋脸上,眼尾微挑,琥珀色的眼眸在昏暗走廊光线映照下,流转着近乎蜜糖般的光泽,轻易就能让人放松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