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看到他这副样子,苏子绒哪还顾得上自己,他低头看了眼远不可及的地面,又慌张又愧疚,抬头喊道:“哥,别管我了呜呜,若我死了,下辈子还要你做我哥哥!你告诉母亲,就说孩儿不孝,下辈子还要孝顺她!”
“闭嘴!”苏嘉言打断他的话,挣扎间发现楼下停了架马车,官兵紧随其后冲进繁楼,“别说胡话,别害怕。”
苏子绒闭着眼硬撑,眼泪没停过,小声呜咽,可怜兮兮。
苏嘉言不知如何安慰人,但这一刻,他既不想苏子绒有负担,也想说句真心话。
“有哥在,阎王都不能拿你怎么办。”
一道力气蓦地出现,先是圈禁苏嘉言的腰,后又握住手臂提起,苏子绒失重的身体摇晃两下,睁开眼一看,恐惧化作惊喜,大叫道:“王爷——救——”
苏嘉言嗅到那股清冽的气息,就在身后紧紧贴着,生怕他被拖下去。
直到苏子绒被救起,顿时踉跄跌落在地,仍不忘挪着发软的四肢扑向哥哥。
可爬到一半,发现顾衔止抬眸看来,动作一滞。
刚才刹那,他明明看到顾衔止眼中覆了寒霜,又在垂眸看向哥哥时消失殆尽。
苏嘉言瘫倒在地,明明浑身不适,却能硬撑着起身,猛地抓住栅栏扶手,巡睃一圈四周,发现危险接触后,才敢卸下防备看向顾衔止。
咽下喉间反涌的鲜血,眼中透着警惕,声音沙哑道:“多谢王爷。”
毒血浸喉,靠着意志撑起残躯,冷汗浸透玄色锦袍,羽睫下的眼神冷漠无情,不见半分感激。
顾衔止注视着他,扫过搀扶栅栏的那只手,垂落的袖口微微颤抖,白皙的手背见绷起的青筋,指节因死扣铁栏而泛白,逞强站着,像一颗摇摇欲坠的小白杨。
他轻轻应了声,然后问:“想和我一起走吗?”
没有循循善诱,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只是平静地、温和地询问。
苏嘉言浑身紧绷,想走,可担心一旦放松,就会彻底倒下,哪怕意识渐渐模糊,也想再撑会儿。
他不想再一次被人从繁楼带走。
不想再被顾衔止关在冰室了。
“想。”他想取下腰牌咬着,但稍微一动,疼痛牵一发动全身,良久,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我想自己走。”
尽管如此,面前还是出现一只宽大修长的手掌,稳稳悬停空中,等着他的回应。
很显然,顾衔止还是想把他带走。
苏嘉言开始分不清前世今生,意识眼前人是顾衔止,想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杀了他。
紧握栅栏的手渐渐松开,欲动手时骤然坠落,清癯的身子朝前倒去,瞬间跌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他使力抬首,朦胧的双眼中,只有顾衔止的轮廓。
恍惚间,好像在这双深邃温和的眼底看见复杂。
但他已无力看清了。
“顾衔止。”他无声唤道,咽下喉间欲涌上的血,“。。。。。。。我想回家,别关我进冰室,那里好冷。”
顾衔止眸光闪动,一抹情绪淌过心头。
伸手轻掰怀里的脸颊,苍白无色,唇面发紫,鲜血掺杂一丝黑色,又是中毒之状,顿时想起道观那夜,也是这么遍体鳞伤。
这孩子太辛苦了。
然而,还没等他说话,看见苏嘉言动了动嘴唇,似梦呓。
“顾衔止,我在救自己。”
短促的瞬间,顾衔止眸光蹙闪,终究没说什么,无声擦去他嘴角的鲜血,拦腰抱起。
“辛夷。”他轻声道,“若是疼,别忍着。”
苏嘉言攥着他的衣袍,感觉身体被千万银针刺着,前胸后背连着一起疼,四肢百骸麻木无力,紧咬牙关,往他怀里用力钻。
“我冷。”
好冷,他好冷。
马车延长而去,鹤氅裹着怀里人,却仍止不住身子的哆嗦。
顾衔止挪暖炉至跟前,让他们离热源更近些,但仍然无法缓解怀里人的痛楚。
恍然间,叼玉佩的样子浮现脑海。
他屈起手指,挤开苏嘉言的嘴唇,低声道:“乖,张嘴。”
紧接着,他的手臂倏地绷紧。
车厢逐渐沉默,马车朝侯府疾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