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衔止清楚老师的脾性,就算是太子也未能得他青眼,可见是真的喜欢这孩子,顺着话说:“老师说得是。”
丁松山笑脸一收,不悦地啧了声,辨不清学生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一律按照敷衍处置,板着脸点他,“老夫看你就是一滩水,丢俩石子就荡漾两下,不丢就毫无波澜。”
顾衔止想安抚两句,但被苏嘉言的失笑声打断。
说话间,师母的催促声从后方传来,“老头来看看你的鱼,到点了。”
丁松山连忙起身,顾不上打伞,冒雪去了后厨,那背影,和在乾芳斋忙活时一样。
屋内又剩两人,这一次,苏嘉言眼底多了动摇。
丁老评价顾衔止的话尤在耳畔,不由心生疑惑,难道前世的谣言是编造的?
而面前之人,才是真正的顾衔止吗?
冬日入夜早,用饭后,丁老也不多留他们,师母前后叮嘱回城当心,还放了许多暖石避寒,最后苏嘉言跟着王府的马车回城。
银装素裹天地寒,风雪交加映苍茫,骏马驰骋官道上。
苏嘉言畏寒,侯府如今施行由奢入俭,府内的银丝碳一少再少,导致夜里睡不好。
一接触到暖和,就忍不住打呵欠,不多会儿,硬撑的双眼通红,像覆了一汪春水。
顾衔止手边放着几个卷轴,似乎需要批阅,接连听见呵欠声时不禁抬首,见他昏昏欲睡,却仍紧绷着身子,仿佛在提防着什么似的,无法安心。
车外偶尔会传来一些动静,少年一惊一乍,应激似的。
“路上积雪,官衙派人铲雪。”顾衔止继续端看卷轴,语气轻柔,如同在顺毛,“返程虽慢些,但不必担心安危。”
苏嘉言挪动了下身子,知晓他在提醒自己歇息,但始终提心吊胆不敢松懈,尤其是疲倦的状态下,更需要时刻保持警惕,“多谢王爷。”
夹杂困意的一句话,显然是想不到更好的说辞,也没有更多的精力去应付。
如今是养精蓄锐之际,薛敏易找到了,此人也接触顾氏叔侄,只等朝贺宴一到便足矣。
若说太多,以顾衔止的城府,指不定要察觉异样。
马车里的气氛古怪,尤其是呵欠声不停,给本来就古怪的氛围更添了诡异。
苏嘉言见他在阅卷,实在不好打扰,干脆找玉佩磨牙提神,试图在记忆里找到更多关于顾衔止的事。
然后睡着了。
规律的翻阅声渐消,有注视落在沉睡的身上,但也只是片刻,很快那道视线又不见了,翻阅声再度响起。
苏嘉言再次梦到自己的牌位,还有那经久不散的诵经声,重生回来后,已经好久没做过此梦了。
很奇怪,这一次的诵经里,似乎有熟悉的声音,可他也辨不清声音的方向,四周一片模糊,只有牌位是清晰的。
“嘉言。”
有人在喊自己。
“嘉言。”
在哪里喊的?
好熟悉的声音,感觉身后有人偷袭。
“辛夷。”
“不要!”苏嘉言惊醒,下意识反手扣住触碰自己的手,迅速抽出袖箭直逼脖颈,欲动手之际忽然顿住,望着眼前沉静的双眸,杀意尽退,呢喃唤道,“顾衔止。”
危险悬在脖颈,顾衔止却心如止水,唯独眼中多了一分不解,与初见时那般,他又问出了那句话。
这一次多了前缀。
“辛夷,或许是我们之间有什么误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