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嘉言烦了。
在爆炸前飞奔进秦风馆,地动山摇的那一刻,拽起顾衔止拔腿开逃。
和别人逃生的路线不同,他们是往后院的方向去,那里有座地下冰窖,距离前院下方的地牢很远,受影响较小,是为了爆炸时避险所用。
一进冰窖,苏嘉言反手按下开关,震动和沙尘隔绝在外。
粗重的呼吸声回荡在这一方天地间,寒气被吸进身体,紧接着重咳几声,刺骨的寒冷瞬间卷席,连同逃生时升起的体温一同剥夺。
石门阖上,冰窖昏暗无比,徒留角落的一盏壁灯。
苏嘉言双手抱臂,浑身难受,下意识走向角落蜷缩取暖,复又顿足,怔忡须臾,突然想起自己是活人,此处也不是前世的冰室。
走神时,肩上忽地一重,受惊转身,也许是身处冰窖的原因,又或许重生的时日太短,导致出现幻觉,恍如梦境,在看见顾衔止那一刻,想到的不是姓名,而是质问。
“你为何要囚禁我?”
这个疑问来得太突然,一瞬间把他们的距离拉远。
顾衔止昏淡的眸色掠过复杂,窥见苏嘉言悲伤的眼睛里夹着怨恨,与初见时不同,这一次带有执着和愤怒。
来不及回答,忽然一阵天旋地转,余震再次响起。
苏嘉言趔趄了下,晃动的身体被顾衔止扶住。
两人贴得很近,顾衔止把他虚虚揽在怀里,以防跌倒。
苏嘉言觉得自己被冻傻了,意识刚才说了什么,连忙找补说:“还请王爷恕罪,适才是我胡言乱语了。”
顾衔止慢慢松开他,昏暗里瞧不清神色,语气和平日无异,“如若需要相助,可以来王府。”想了想,又续道,“至于是否算进债款里,由你说了算。”
能得权倾朝野的摄政王扶持,怎么都算是天大的好事。
苏嘉言沉默须臾,对他充满戒备心,分不清他到底是恣睢暴戾,还是温润如玉。
掩嘴咳嗽几声,才回道:“王爷屡次相助,大恩大德无以回报。”
“岂会。”顾衔止道,“方才你已出手相救了。”
苏嘉言看到他腰间完好无损的玉佩,顺着话说:“是王爷愿意给我救罢了。”
这一次,顾衔止轻轻笑了声。
他们心知肚明,爆炸时地面有震感提前传来,那会儿重阳和埋藏暗处的侍卫早已有了动作,是苏嘉言抢先截下,才能轻而易举把人带进冰窖避难。
想必重阳很快就会出现了。
顾衔止解下腰间的玉佩,递给他,“救命之恩两讫,有一事却想请你相助。”
苏嘉言颇为诧异,顾衔止这人极少主动提出什么,更多时候在倾听他人之言,耐心温和,包容得不像话,
他仍然不敢卸下防备,这玉佩本是为了接近顾衔止所用,此刻偿还,不知顾衔止是看穿了还是别有心思。
迟疑须臾,警惕接过玉佩道:“王爷请讲。”
“可否劳烦寻一块同样的玉佩?”顾衔止垂眸,似有什么心事,“就当是,抵了你所说的欠款。”
苏嘉言低头观察起玉佩。
玉佩上刻着个“无”字,被牙齿常年磨去了一角,但不难出玉料名贵,质若凝脂,玉质油润细腻恍如羊油,触手生温,是世间罕有的羊脂玉。
要找一模一样的,还不如给钱更简单。
“好。”他答应下来,以确保今后有借口接近顾衔止,“我定为王爷觅得这块玉料。”
冷气自四周扑来,苏嘉言抱臂,后知后觉发现身上披着大氅,愣了愣,当即明白这是谁的衣袍,欲解下,却听见顾衔止说:“可以出了冰窖再还。”
苏嘉言的动作顿住,有了大氅确实温暖不少,听见他这么说,索性不客气,裹好氅衣御寒要紧,千万不能生病。
奈何事与愿违,离开冰窖后,松懈下来的身体突发不适,几声咳嗽后一阵眩晕,眼看倒下废墟时被人扶住。
“小心。”顾衔止把人扶稳后,很有分寸松开,“怎么样?”
苏嘉言摆手示意无碍,实际并不好受。
逃跑时催动内力提速,又在冰窖里受了些影响,这才导致体内的毒素复发,庆幸内力深厚,才能维持理智。
看了看天色,要快些结束这边的事情,尽早和齐宁汇合才行。
“王爷。”他道,“方才盘问的大人告知需回京画押,我先告辞了。”
说着欲解下大氅,不料被一只手按住。
顾衔止看着他惨白的面色,“太医快到了,晚点重阳会送你回京。”
苏嘉言并不想为此耽搁,尽管浑身上下都疼,甚至有些没愈合的伤口撕裂了,但完全能扛得住,咬咬牙撑着就是了。
“王爷,我没。。。。。。”
话音未落,喉间一热,猝不及防吐了口血,鲜血染红了大氅,溅落几滴在袖袍上。
苏嘉言并指欲点穴,眼前一黑,毫无意识跌进顾衔止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