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就……先回了。”
在陈遇转身的时候,迟野才注意到他胳膊肘的烫伤,起了一大片水泡。
这才过了一天,怎么又添新伤?
迟野皱眉,叫住他:“哎,胳膊怎么弄的?”
陈遇低头看了眼,苦笑两声:“噢这个,白天在后厨打工烫的,也因为这个,晚上酒吧的工作只能停一晚上,这水泡不好看,老板说别恶心着客人,所以我才有时间请迟哥出去吃饭的。”
“……”迟野沉默了,“吃烧烤,加我四个人,你要闲着无聊,就跟我一起过去。”
陈遇眼睛又亮了,跟接触不灵的电灯泡似的。
陈遇的嘴,和李澄有的一拼,迟野觉得把俩人放一屋子里,空气没有一分钟是不振动的。
从自己初中毕业出来打工,到被星探骗着签合同,最后如今为了解约欠一屁股债,不敢回家不敢告诉父母,怕他那个视钱如命的家暴爹拿铁棍抽死自己。
陈遇原本以为,自己这凄凉的身世,会换来迟野的一丝丝同情,没想到对方无动于衷,淡淡地“嗯”了几声,就不愿意继续给他“捧哏”了,一直沉默到烧烤店。
他们瞧见迟野带人来都大吃一惊,迟野不想费力气解释,也正好让陈遇对着其他人叨叨,他赶在众人发问前,连忙说了句:“邻居。具体问他。让我清净会儿。”
陈遇:“……”
“哟,是个小帅哥呢,快坐姐姐边上。”乔瑀拍了拍身边的空椅子,扭头冲屋里的服务员喊,“老板!加套餐具!”
李澄看了看陈遇,又看了看正戳开餐具的迟野,突然凑到他跟前:“咋?多了个兄弟?”
迟野瞥了他一眼:“你觉得可能么?你丫别冲我嘟嘴撒娇,我要吃饭了。”
“嘿嘿,”李澄抓了把羊肉串,在他眼前晃了晃,“我在你心里,排名是不是第二?第一我知道是谁,打死我也争不过。”
“啧,敢把油甩我衣服上,你就完了。”
“说嘛!”
迟野被他这一个带拐音儿的“嘛”激起一身鸡皮疙瘩,他是真受不了李澄间歇式发癫的症状。李澄正经起来是真像个正经人,但只要脑子里哪根筋搭错了,就开始“恶心”迟野,偏偏迟野最最最受不了这套,每次李澄瞅见自己成功把迟野弄得一脸嫌弃,感觉下一秒他就要呼自己嘴巴子了,李澄才会收手。
迟野一把夺过羊肉串放盘子里,敷衍哄他:“行行行,你是你是,快吃吧大哥。”
“我……”李澄见好也不收。
“别他妈让我真抽你。”迟野用刚吃光的铁签子一指,“想唠嗑,把你脑袋向左转九十度,找陈遇聊去。”
“你叫陈遇?”李澄身体丝滑调转方向,开启了另一组对话。
迟野叹了口气,如释重负。
桌上,店员不断上串,迟野负责安静吃串,其余几人负责和新朋友社交,不到俩小时,差点就把陈遇裤衩啥颜色的扒出来。
乔瑀挺喜欢这小伙,有意向把他挖到自己店;而李溪和李澄时不时互怼几句,李澄让她把医院护工的工作辞了,不要再伺候那些烦人的色鬼大爷,李溪翻白眼说哪那么容易,辞职谁养活她……
李澄冷不丁凑过来问认真进食的迟野:“吃牛鞭不?”
迟野无语:“……不吃。”
“那我吃。”李澄一挥手,“老板——12号桌!两串牛鞭!两串腰子!”
“好嘞——!”老板回喊了声。
“神经病。”李溪对亲哥从来不吝吐槽。
迟野挺久没吃得这么痛快过了,他伸长胳膊,懒洋洋地搭在李澄的椅背上,另一只手举着啤酒瓶子,仰头喝光,然后起身,李澄一把抓住他手腕,警惕道:“干嘛去?”
“尿尿。”迟野抽出手,“吃你的。”
迟野从卫生间出来,去前台把账结了,回去的时候李澄一脸怨恨地看着他;“我就知道!你这倒速度,尿个尿的功夫把单买了。”
陈遇变得局促起来:“这……本来应该我买单的。”
“别……”
迟野的话没能说完。
因为就在他漫不经心抬眼扫向店外街道的时候,他看见了一张熟悉的面孔——迟永国。
那个留下一堆烂摊子,自己藏了半个月的迟永国。
与此同时,饥寒交迫的迟永国和迟野对上视线。
仅仅在零点几秒之中,迟永国不要命地横穿马路,司机谩骂和汽车鸣笛被他抛在身后,迟野猝然站起来,全身气场瞬间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阴鸷、狰狞、凶狠。
全桌的人惊呆了,陈遇晕头转向地看着他们。
眨眼间,迟永国闯了进来,老板没拦住,紧接着他捡起倒在地上的啤酒瓶,不计后果地、抡起膀子、大力地扔向迟野。
迟野提前预判,一把按下自己身后的李澄,“砰”的一声巨响,啤酒瓶狠狠砸在塑料大棚的支架上,向四周爆碎!
一片碎玻璃碴子,径直划过迟野的眉骨,稍偏分毫,迟野的眼睛就会瞎。
迟野右眉弓处,瞬间出现一道斜斜长长的血线,不断扩大,迟野闭了下眼,血珠掉在右眼正下方那枚痣上,滑落而下,像血泪。
迟野抬眼,耷拉着眼皮,死死盯着迟永国,一言不发,眼眸沉得吓人。
活像要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