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西山时,林四和林七到了。
两人手里各提着一篮黍米,可是腰别长剑,通身的肃厉之气,看着不像是来新宅温居,倒像是来杀人的。
众人面面相觑。
菜肴备齐,案上摆好烤鹅腿、煨羊汤、八珍糕,还有笋泼肉面,香气扑鼻。
“林四哥,林七哥,请上坐。”任知宜摆好竹筷,笑着招呼道。
林四抱拳,沉声道:“我二人奉公子之名护卫姑娘和霍公子,乃份内职责;姑娘无须多礼。”
任知宜笑笑,“话虽如此,二位于我三人也是救命之恩,此处亦无外人,不用如此拘谨。”
表面上是请二人做客,实际上她也存了别的心思。她日后效力东宫,想要了解太子,有谁能比终日在身边的暗卫更清楚主子的性情呢。
“听闻公子极恶贪墨,曾弹劾过三位朝官?”任知宜状似无意问道。
林四无言。
林七没忍住,“不是三个,是十四个。”
“这么多,未曾听闻啊。”
林七道:“那是因为……”
“阿七!”林四突然喝道,“你的面汤快凉了。”
林七惊然,自觉多言,再不开口。
任知宜暗自揣测,看来京城朝局复杂,文臣结党,同气连枝,不打破这一局面,什么都做不成。
一顿饱食餍足之后,任知宜和霍思修送林四、林七出门。
日气渐散,霞光的绯色缓缓褪去。
不远处,停着一辆罩着青色帷幔的马车。
帷幔被撩起一半,露出一张清隽无双的面容。
林四打了个“请”的手势。
任知宜心中一紧,扯着霍思修缓步上前。
卫枢立于车前,宛若青松俊立。
霍思修见他姿仪出众,不由心生好感。
一顿寒暄,霍思修遗憾道:“可惜魏公子今日有事,不然与林四哥,林七哥一同来家中做客,我也可以与公子畅谈一番。”
卫枢温言,“多有叨扰。”
“观公子谈吐,气度,不似一般人家,不知魏公子家中是作何营生?”
卫枢略一迟疑,“家中做官,也有些产业。”
“难怪!”霍思修由衷地赞叹。
卫枢礼貌一笑,“霍公子曲水比赋,壮怀慷慨,假以时日,必有大成。”
霍思修赧然,“借公子吉言,我辈苦学多年,一心期盼着为陛下,为百姓一展所长,可惜朝廷不公……”
话说得正起劲,冷不防髌骨一痛,霍思修察觉自己是被任知宜踢了一脚,茫茫然地望了过去,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
任知宜绷着脸。
“义兄,小妹有些事,想要与魏公子单独商量。”
素月升空,清辉洒落,入夜的空气微凉,流淌着如水的静谧。
目送霍思修离开,任知宜面容微凝,恭谨颔首,“殿下亲自到来,可是有事吩咐知宜?”
卫枢凝视着她,“三日深牢,姑娘倒是安之若素。”
任知宜神情一僵。
“伪造信物,易落人把柄,日后不可为之。”
“是。”
接着,卫枢解下腰间的汉玉九龙珏,递给她,“这是孤的随身之物,你且先拿着。”
任知宜双手接过,暗暗地舒了一口气。
马车离开,从车内传出轻飘飘的声音。
“后日辰时,见机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