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雪不懂,她还是小孩,天生对情绪敏锐,总觉得哥哥没有哭,看起来却比她还要悲伤。笨拙地抬起小手摸江榭脸颊,替他擦不存在的眼泪。
“哥哥……哥哥。”
夕阳的余晖落在墙头,墙内上方探出别家院里一枝桠,在江榭的黑顶压下灰暗的树影。
脚步声在巷子的青石路回荡,远处奔跑带来的风似乎大到能裹挟那人的情绪。
江雪趴在他胸前,侧过脑袋看去巷尾,抽泣不成声:“是宁……”
宁怵正朝墙边的江榭奔跑而来。
江榭僵住,膝盖后知后觉泛起疼痛。
他垂下头,不敢看去,抱紧江雪起身跑,先一步消失在巷子。
“江榭,不要走——”
身后的宁怵苍白张脸,从来不会大声说话的他,第一次用这辈子最大的声音对着他的英雄呼喊。
那背影无论多少次看都会烙进宁怵眼里。
没有成年人的宽阔,却如寒风中笔直的劲松,总是站在前面,为他挡过无数次伤害。这一度让宁怵以为江榭是永远意气风,永远坚不可摧,不会为任何痛楚弯折。
今天他忽然意识到——英雄同样是在现实生活中的蜉蝣,面上的强大也只是因为独自咽下悲伤。
背影彻底消失在眼前,宁怵站在江榭刚刚的位置。
“你总是不想我看到你的狼狈。”
几滴干涸的血迹凝在脚边,分别前才亲眼看到江榭贴上的止血贴,如今也皱巴巴掉在这里。
宁怵沉默捡起,攥在掌心,莫大的悲伤同样如生锈的霉侵蚀胸腔。
看到江榭的难过是他这辈子最痛苦的事。
……
身后没有再响起脚步,江榭终于停下。放学到现在都没吃晚饭,肚子时不时就在响。
他带着江雪徘徊了很久,一直到天黑。
“哥哥、你饿。”
“不饿。”
江榭拉着江雪,清冷的月光勾勒他高瘦的身形,穿梭在长长的、窄窄的巷子。
落在地面的影子同样又长又窄,脊背笔直,斜斜映在墙壁,隐隐能窥见他未来的样子。
江榭低头说道:“走吧,可以回家了。”
站在号大门,小灯勉强能照清院里的大半地方,平时留给江雪玩耍的空地堆满家具残骸。
江雪松开手,耷拉脸,迈开小腿,抱住不久前还在工作的电视机,边学着江榭刚刚安慰她的动作,边小声哭泣。
屋堂前站着个年轻的男人。
对方和不久前刚见过面一样,嘴里叼着根劣质的香烟,呛鼻的烟草雾气萦绕在他地痞流氓似的脸庞。
幸亏长得英俊,也算得上另类的受欢迎。
褚游后背起层汗,他刚替江风江岚搬完东西,一干完活歇息烟瘾就泛,忍不住又点支烟。
捏下嘴里的烟屁股看去,“回来了,吃饭吧。”
这话说的比江榭更像屋子的主人。
江榭闻言,转头朝里面看。
大饭桌腿重新拼好,原先的鱼汤、青椒炒肉丝、青菜和鸡蛋饼都没了,摆放着三碗热腾腾的米饭和罐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