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州府的夏天比往年更热,蝉鸣聒噪得像要把天叫破。
陈玄赤着上身,在田埂上跟老农们一起修水渠。
汗水顺着脊梁淌下,在古铜色的皮肤上划出亮晶晶的痕。
他已经完全褪去了江湖人的锐气,像个真正的庄稼把式,连握锄头的手势都透着熟练。
“陈先生,歇会儿吧!”老农递过水瓢。
陈玄接过,仰头灌了几口,抹抹嘴:“这水渠再有三日就能通到后山坳,那三十亩旱地就有救了。”
“多亏您啊。”老农感慨,“往年这时候,早该卖儿卖女了。”
田埂那头,杨蜜带着一队妇人正在插秧。
她戴着斗笠,裤腿挽到膝盖,露出的小腿晒成了小麦色。
几个七八岁的孩子跟在她身后,有样学样地往田里撒苗。
“杨婶,这根歪了!”一个扎羊角辫的小丫头喊。
“歪了就扶正。”杨蜜笑,“种地跟做人一样,歪了不怕,怕的是不肯改。”
远处学堂传来读书声。
那是三年前盖的“凤凰学堂”,不收束修,男女都收,课本是杨蜜亲自编的,除了四书五经,还有算术、农学、甚至简单的格物。
一切都像他们期待的那样展。
如果没有那封突如其来的信。
送信的是个瘸腿老兵,从浙江沿海昼夜兼程赶来,到荆州时几乎虚脱。
信是戚长写的——那个消失了三年的师父,突然有了消息。
“玄儿、蜜儿见字如面:
为师在台州抗倭,身负重伤,命不久矣。倭寇领‘鬼丸十兵卫’得了一本邪书,似与《武经总要》有关,欲用活人炼刀。来,迟则东南危矣。
——师:戚长绝笔”
信纸上有暗红的血指印。
陈玄和杨蜜对着信沉默了很久。
“要去吗?”杨蜜问。
“要。”陈玄折起信,“他虽不义,但抗倭是真。而且……邪书不能留。”
三日后,两人把荆州事务托付给王猛和苏寡妇,带着二十个青苗队精锐,乘船东下。
临走前,陈玄去了一趟凤凰学堂。
孩子们正在上课,朗朗书声飘出窗外。
他站在门口看了很久,直到杨蜜轻声唤他。
“舍不得?”她问。
“嗯。”陈玄点头,“但有些事,总得有人去做。”
船出长江口,入东海。
海风咸腥,浪涛汹涌。
青苗队的少年们都是第一次出海,吐得昏天暗地,只有陈玄和杨蜜还站得稳——前世在笑傲江湖世界,他们见过更大的风浪。
七日后,抵达台州。
城外的景象让人心惊:田野荒芜,村庄焚毁,路边时有倒毙的尸体,有的已经腐烂,有的还在微微抽搐。
“倭寇三日前刚洗劫过。”来接应的义军头领是个独臂汉子,叫赵大锤,“戚老英雄带人断后,中了埋伏,现在躲在雁荡山里。”
“伤得重吗?”
“背上挨了一刀,见骨了。”赵大锤眼圈红,“但他不肯治,说……要等你们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