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事?薛玉卿,你真是……”赵缙抬眸,嘴角扯出一抹冰冷的弧度,“好得很。”
那眼神中的寒意几乎将她冻僵,想退,身后已是冰冷殿门。
“多年不见,你还是这般……巧言令色。”
他语气阴沉,讥讽之意昭然。
薛玉卿回以冷然侧首,不欲多言:“若侯爷只为叙旧,此处并非佳地,妾身告退。”
高台上身影猛地站起,威压倾泻:“我准你走了?”
见她一副避之不及的模样,赵缙怒火更甚,强自按捺片刻,面上竟浮起一丝浅笑,只是那笑意未达眼底。
他缓步走下台阶,声音低沉:“旧,自然要叙。不如就先说说,当年之事。”
见赵缙逼近,薛玉卿心下一慌,面上不显,悄然后退,语气带着疏离的戒备:“叙旧?侯爷,佛门清净地,不谈俗世过往,若侯爷念及旧谊……”
“旧谊?”赵缙像是听到了极大的笑话,面上笑意瞬间敛尽,眸色锐利如刀:“薛玉卿,你竟还有脸提‘旧谊’?”
他几步便缩短距离,语气讥诮更甚:“不继续装模作样了?”
薛玉卿一寸寸向后退着,赵缙便步步紧逼,直至薛玉卿退无可退,挺直脊背紧紧挨上冰冷的殿门。
她直视着眼前那双森然的眼眸,几近喘不上气来。
身前那道高大的黑影挡住了大半的烛光,昏暗,死寂,片刻她没有吐出一个字。
昏暗死寂中,她几乎能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赵缙逼视着她,不错过她眼中任何一丝慌乱,这正是他要的效果。
门前的二人。
一人眸色深深,好似千百尺的深潭,教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一人咬紧牙关,眼神如淬火刀刃,满是警惧。
僵持片刻,薛玉卿指尖摩挲着门板上粗糙的木刺,强自扬起下颌,借摇曳烛光望入他戾气翻涌的眼底,唇瓣微启:“当年之事,各有境遇,何必苦苦相逼。”
她岂会不知他恨什么?无非是她弃他选连青晏。可权衡利弊,择木而栖,她又何错之有?
此言如同火上浇油!赵缙一拳砸在她耳侧的殿门上,发出沉闷巨响,惊得薛玉卿肩头一缩。
他反唇相讥:“相逼?境遇?你倒是惯会避重就轻!”
“来,告诉我,你有什么不得已的境遇?莫非是连青晏逼迫于你?”
“当年你选他时,他一介寒门,其母不过是市井卖豆腐的妇人,他敢逼你?”
他冷笑一声,目光如炬,“更何况,似你这般人物,谁又能逼你?”
听见他的讥讽,薛玉卿微敛眉,心中钝痛,对上他紧逼的眼神,倒也不虚以矫饰,直接将话说开了:“他没有逼迫与我,只是这是我自己的选择,与他人无关。”
殿内空荡荡,唯有几盏散着黄晕的烛火,一尊慈悲悯人的金观音,两个争锋相对的人儿,目光对峙,迸发出无声的火星子。
瞧着她冷静如斯的模样,赵缙怒笑,“你这是在护着他?像你这般事事权衡利弊,凉薄冷血之人竟会护着别人?”
薛玉卿:“妾并无此意,只是这的确是当年的事实。”
烛火摇曳,二人皆在红光里扭曲了神情。
赵缙怒火中烧,忍无可忍,一把掐住她的下颌,她越是挣扎他扣的越紧。
他的指心紧紧贴在柔软的皮肤,温软如玉,感受着她的一呼一吸。
薛玉卿徒劳地推拒着他的手腕,力道悬殊,反弄得鬓发散乱,衣襟微斜。
赵缙并不在意她无用的挣扎,垂眸死死盯住她的眼眸,想从其中探寻她心中真实所想,一寸寸拉近与她的距离,几乎是咬牙切齿:“薛玉卿,可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越王勾践卧薪尝胆,终灭吴雪耻。你猜,我想做什么?”
他侧头,发出一声短促的冷笑,用冰凉的玉扳指重重碾过她细腻的面颊。
薛玉卿又痛又惧,眼中泛起生理性的水光,却被禁锢得动弹不得。
“每每见你们一家三口和乐融融,我便恨不能……”
他语声顿住,恨意滔天。
听他提及家人,语中狠戾不似作假,想到年幼的容儿,薛玉卿平静的面容骤变,猛地抬眸紧盯他,语气急切:“赵缙!祸不及家人!”
瞧见她因提及家人而倏然转变的神情,赵缙知道她定是为了那连青晏与那幼子,又忆起自己从前是如何珍视于她,担心她的名声,从不曾有过过界的举动,而她与那人成婚不过一年便能为其诞下一子。
为此他不经心中平生戾气。
为何连青晏做得的,他做不得?
他骤然松手,后退两步,理了理微乱的衣袖,面色恢复冷峻,声音沉冷:“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说实话。”
他一把扣住薛玉卿的肩胛,迫使她转身直面那尊慈悲的观音像。他先瞥了她一眼,继而仰首望向佛像,声震殿宇:“观音娘娘在上,因果业报,一切行为皆会形成业力。你若是出于私欲而妄语,那便会积累恶业,未来定会招致恶果。我问你,你可曾有过悔意?”
“什么?”她嗓音微颤。
赵缙字字诛心,厉声诘问:“对你当年的不忠不义,你可曾悔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