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枝听后唏嘘不已,倒是可惜了那忠心的家仆。
易昭娥可算出气了:“活该,这种人,别说做储君,草菅人命,当人都不配。”
说来,也是太子的人有恃无恐,翻墙而出时,正撞到巡夜的衙役。
正巧这几名衙役又很是尽职,见几人鬼鬼祟祟,三更半夜出来溜达,就不像好人,于是严刑审问,结果还真问出惊天大案。
陶枝不由得看向异常淡定的男人,顿时明白了。
“夫君去哪儿?”见男人拿起深色大氅,陶枝下意识问。
“添一把火。”他系好带子,目光亮得惊人。
他脚步匆匆消失在暮色里。
陶枝和易昭娥坐在屋内,相对无言,只听得更漏滴答,每一声都敲在心上。
时间过得极慢,又极快。
一大早,就有丫鬟来报,气喘吁吁,脸上却放光:“少夫人,宫里出大事了,太子殿下派人刺杀柳御史,被巡夜的官差当场拿住,人证物证俱在,整个京城都传疯了。陛下大雷霆,已经下令把太子圈禁东宫,非诏不得出,魏公公,魏贤那奸宦也下了天牢。”
丫鬟像是亲眼所见,绘声绘色道:“金銮殿上,皇上还夸了世子爷,擢升世子爷为领侍卫内大臣,统率宫中禁军。”
这已不是简单的官复原职,而是把整个皇城的安危交到了他手上。
陶枝怔在原地,一时说不出话。
一夜之间的天翻地覆,让人恍惚。
直到午后,陆盛昀才回府。
他换了身崭新的麒麟补子绯色官袍,玉带束腰,脸上还带着倦意,但那双眼睛深邃明亮,再没半分病气。
阳光照在他身上,镀了层淡金。
“结束了?”陶枝问。
“暂时罢了。”他处变不惊,向来从容,“太子只是圈禁,魏贤还在天牢。陛下此举,是安抚,也是权衡。”
“不过,”他唇角微扬,“禁军在手,许多事,总会方便些。”
他看向陶枝,眼神温和下来,伸出手:“走吧,陪我进宫一趟,给姑母请安。”
陶枝将手放入他掌心。
雪化了,天似乎要放晴了。
太子被圈禁东宫,朝堂上的风波却未平息。
愉贵妃日日跪在乾元殿外,哭声哀切,搅得皇帝心神不宁。
不过三五日,宫里便有风声传出,说陛下念及父子之情,态度已见松动。
陆盛昀升任领侍卫内大臣后,愈忙碌,常常深夜才归。
没过几日,东宫便传出骇人听闻的消息。
太子像是刺激过度,因一盏茶奉得稍慢,竟当场杖毙了两个贴身太监,又将一个宫女鞭挞至奄奄一息。
理由荒诞至极。
“孤看他们眼神怨怼,心怀不轨,该杀。”
消息传开,举朝哗然。
先前为太子求情的官员顿时没了声响,御史们的奏章言辞激烈,指责太子“残暴失德,不堪储位”。
皇帝在早朝上了好一通的脾气,终究没说出宽宥太子的话。
就在这风口浪尖,又一个微妙的消息在朝野悄然传开。
钦天监监正夜观星象,斗胆密奏,称帝星之侧有隐曜浮动,光芒虽微却正,直言皇家有血脉流落在外。
几乎同时,一位从江南来的老儒,敲响了京兆尹府门前的鸣冤鼓,呈上一份血迹斑斑的状纸,为他早已病故的恩师,前太子少师喊冤。
状纸语焉不详,却隐约提及前太子在外罹难时,似乎有一襁褓幼子被忠仆拼死救出,不知所踪。
两件事本不相干,却在有心人的推波助澜下,迅勾连起来。
礼部尚书,素来稳重的老臣,在御书房与皇帝密谈许久,出来时面色异常凝重。
一场极其隐秘的调查随即展开。
几经周折,最终,所有线索指向了镇国公府,世子独子陆钰。
这孩子眉眼生得极好,小小年纪已见俊朗轮廓,尤其那双黑亮眼睛,竟隐隐与宫中秘藏的已故前太子少年画像,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神似。
一日,皇后娘娘单独召陶枝入宫。
殿内静得出奇,熏香的味道似乎也比往日沉郁。皇后端坐上位,妆容素雅,眉宇间隐隐带着一丝希冀。
“来,到我身边来。”皇后声音温和,却比平日多了几分郑重。
陶枝依言上前,在她下的绣墩端坐,眼帘低垂,姿态柔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