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不知什么时候,原本还在他脚边追着石头疯跑的小黑,已经趴在不远处睡着了。
他轻轻走回屋里,从角落挑了六根大小合适的木头,削了起来。
只是要削的尖些,这对他来说没什么难度,踩着旋车,没一会就得到了六根尖尖的立柱。
削这个“工”字型的构件有些费力,他换了好几把刀,才削出差不多的。
月色明亮,他准备一鼓作气装好。
陈济川先比划好了位置,在铺过细土的地上圈好标记,就开始埋井栏。
按次序戳在地上,他回头看了一眼睡的正香的小狗,想将它抱回屋里。
不曾想刚一靠近,小黑的耳朵刷的立起,登时就站起来了,瞧见是他,这才开心的摇起了尾巴。
他摸摸小黑的脑袋,这才回去,抡起锤子敲这些立柱。大锤落下,发出咚咚的响声,吓得小黑跳起来汪汪大叫。
直到第一根立柱差不多到他的膝盖高时,陈济川擦了擦汗,还好,手艺还在,没有敲歪。
余下的几根也都敲到了相同的高度。
他从石堆里捡了些还能用的,肯定不够,他准备先垒一半,明日再出去找些其他的。
正捡着石头,敲门声响起,小黑汪汪大叫。
陈济川在院墙边瞧见来人,忙去开了门。
来人身形瘦小,一张粉雕玉琢的娃娃脸,朱唇皓齿,活像年画里走出来的小郎君。
小郎君名叫李宝,是陈济川从前书院里的同窗。
李宝见院里铺的满满当当,一时好奇:“子舟兄,这是做什么呢?”。
陈济川:“家里空荡荡的,我想着打几件家具。”
李宝表面点点头,心说你一个人,哪用得着这么多,难不成真想在这个小地方扎根了?
不过李宝也不好多言。
两人坐在树墩小桌旁,李宝摸着自己屁股下面那张薄薄的席子,打趣道:“子舟兄,你这是效仿先贤,苦修明志呢?”
“若珍,别嘲笑我了,我有几个钱你还不清楚吗?交代你的事情可有眉目了?”
李宝看着对面之人身上的粗布青衫,收起玩笑,从怀中掏出一个绣工精致的锦囊:“已办妥了,这是五十两银子。”
“这么快。”陈济川接过,眼睛睁的更大了几分,“竟有这么多?”
当初他离家时,从家中拿走了属于自己的一半财物,却无处出手,这才想到同窗李宝,请他帮忙处理。
自己拿着为数不多的现银,赶来肖家村提亲。
他分明记得,当初拿到的不过是一些普通的字画,和一些首饰,他估摸着最多能卖二十几两,现下竟多出这样多。
他猜测是若珍自己补贴了不少。
不过有了这些钱,他终于可以修缮房子,三媒六聘,风风光光的迎娶玉桃了。
“若珍,多谢你。”他掏出十两银子递给李宝,“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却难。”
李宝见陈济川要掏出银子,忙伸手去摁,硬是不肯接:“子舟兄,你这是做什么,当年你那样帮我,这份恩情我一直记得。你若是这样,我就要翻脸了。”
“可你来回车马,请客做东,都要用钱。”
“子舟兄,你莫要小瞧绸缎行老板的公子,我家虽比不上苏记,但也是汴京城里排得上号的铺子。”
李宝神情坚定,硬是不收,陈济川只好作罢,在心里记下这份情谊。
正事办完,李宝在陈济川的屋子里转来转去,摸摸墙皮,踩踩地板,心里暗自琢磨,早知道这里破成这样,他就该再多带点银子。
多日未见,两人就着小灯促膝而谈。
陈济川听闻自己哥哥当夜就报了官。
李宝要躲着官府,悄悄处理,定是十分为难。
自己还叫他一个富家公子,半夜跋山涉水到这小地方来给他送钱,与他同在这薄薄的铺盖上对付一晚,陈济川更是过意不去。
将铺盖往外多送了些,指望李宝能睡的舒服些。
李宝倒不拘小节。
他是家中独子,长这么大,也没什么兄弟,自从陈济川在书院救下他,替他扛了那样多的欺辱,他早已将陈济川当做自己的哥哥。
更何况他从未打过地铺,如今是第一次睡在这黑洞洞,又四面透风的屋里,竟觉得十分新奇。
他抱着薄被,笑得眼睛弯弯:“子舟兄,你说我们像不像志怪故事里,露宿破庙的书生?说不定半夜还会有离魂倩女,来与我们幽会。”
陈济川抖被子的手一顿,他这屋子,当真这样破败吗?
他明日一定要好好收拾!
“胡说什么,明日一大早你就回家去。走得晚了,路上的日头能把你这细皮嫩肉给晒脱了皮。”陈济川恐吓道。
吓得李宝连忙护着自己的脸:“子舟,你这里连个镜子都没有,我的脸脏不脏,你给我瞧瞧。”
“晚啦,倩女早闻着你的香气来了,瞧见你的脸,恐怕已厌弃离去了。”
逗得李宝哈哈大笑,陈济川吹了小灯,各自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