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灭的瞬间,沈令仪的手还按在太阳穴上。火光重新亮起时,她抬起眼,看向帐口。
萧景琰走了进来,脚步很轻。他站在案前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外面有风刮过营帐,帘子掀动了一下,带进一丝凉气。
她知道,消息该来了。
没过多久,探子跪在帐外,声音压得很低:“人已入右翼营地,关在西草棚。密信传进去了,话已递到右翼副将耳中。”
沈令仪闭了闭眼。她没有立刻动用月魂,而是靠在椅背上缓了片刻。额角还在跳,像是有根线从脑后扯着。
萧景琰倒了一杯水放在案边,“你不必现在就看。”
“得看。”她伸手拿过地图,指尖落在敌营西侧,“他们信不信是一回事,反应才是关键。”
她闭上眼,意识沉下去。
画面浮现——三年前雪夜,两名将领在帐中对峙。一个指着另一个骂克扣军饷,另一个反口揭私通降书。那时父亲站在帐外听了一整夜,什么都没做,只让这句话多活了半日。
记忆断开,她睁开眼,呼吸重了几分。
“守卫变了。”她说,“三日前左翼来要人,右翼只是拦。现在不一样,草棚周围多了刀斧手,昨夜三次推开了左翼的巡查。”
萧景琰拿起笔,在右翼驻地画了个圈,“他们防起来了。”
“不是防我们。”她摇头,“是防自己人。”
又过了两个时辰,新的斥候回报。右翼头领召心腹议事至天明,中途砸了酒坛,说了一句:“他们想独吞功劳,那就别怪我先动手。”次日清晨,左翼派去交涉的使者被赶出来,随行护卫脸上被划了一刀,耳朵削去一半。
沈令仪坐在案前,提笔在地图上标出几处位置。她的手有些抖,但线条很稳。
“粮道。”她指着右翼东侧的一条小路,“他们会先断对方的粮。只要补给一断,火拼就会开始。”
萧景琰站起身,走到沙盘前,“前锋调到洼地东侧,骑兵分两路埋伏山脊。等他们动手,我们就压上去。”
“不能太快。”她提醒,“他们若现我们在动,会立刻停手,先对付我们。”
“所以等。”他说,“等到他们刀都架在彼此脖子上了,再出兵。”
林沧海被人扶着走进来时,脸色比昨日更差。他的左臂重新包了布,血渗出来一点,在袖口晕开。
“我刚问了游哨。”他开口,“右翼今早派人去了粮仓,运了三车米出来,但没往前线送,而是调去了后营。左翼的粮车却被拦在路口,说是‘查验叛物’。”
沈令仪抬眼看过去,“他们在断粮。”
“不止。”林沧海咳了一声,“左翼那个戴铜面具的黑袍人,昨晚又来了。右翼头领没见他,直接下令关闭营门。守门的士兵说,头领在帐里来回走了一夜。”
萧景琰盯着沙盘,“他们怕了。怕对方真降,也怕自己被灭。”
“那就让他们更怕。”沈令仪声音很轻,“再传一句话进去。”
“什么话?”
“就说朝廷已经拟好名单,右翼归降者授校尉,带兵入编,家属免罪。”她顿了顿,“左翼的,一律以叛党论处,株连三族。”
林沧海嘴角动了动,“这话说出去,右翼不会坐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