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令仪的手指还按在那半张残页上,纸角边缘焦黑,蹭得指尖灰。火光映着她的侧脸,轮廓冷峻如刀削,眉心微蹙,仿佛那一页残纸里藏着千斤重的谜题。她没抬眼,只把布包里的东西一样样摊开——半枚虎符、三页未烧尽的册子、一枚沾了泥的铜哨。每一件都像是从烈焰中抢出来的遗物,带着死亡的气息。
萧景琰站在帐口,风卷起他玄色披风的一角,袖口云雷纹在火光下一闪而过。他低声问护卫几句,声音压得极低,几乎被夜风吞没。片刻后转身走回桌边,靴底碾过沙砾,出细微的响动。他目光扫过桌上散落的物证,最终落在沈令仪身上。
“名册里的人,编号连贯,不是散兵。”他抽出其中一页,指尖轻点纸面,“西市、南坊、驿馆外院,都标了红点。”
沈令仪点头,指尖轻轻摩挲着那页残册的边角,仿佛能从焦痕中摸出一丝线索。她闭上眼,指尖压住太阳穴,沉水香的气息钻进鼻腔——那是她常年随身携带的香囊所留下的余味,如今却成了唤醒记忆的引子。这一次她没有点燃香丸,只是靠着残留的气味牵引记忆。月魂开启的瞬间,颅内像被铁钳夹住,疼得她牙关紧,额角渗出细密冷汗。
画面浮现:焚册前一刻,文吏低头翻页,烛火晃动。
“三十六人入京,分驻三处。”
停顿片刻,另一人低语:“海船七日后靠岸,烽火为号,不可误。”
声音模糊,却字字清晰,如同刻入骨髓。她看见那人袖口露出一截玉扣,雕的是双螭缠枝纹——那是谢家长房独有的饰物。
她睁开眼,呼吸沉。“他们不止要在边疆动手。”她声音哑得几乎听不清,“京城有人接应,等海外船只一到,就点火为信,内外同时难。”
萧景琰拿起那半枚虎符,指腹缓缓擦过“镇北”二字。青铜冷硬,字迹斑驳,可那两个字仍透着昔日威严。他抬头看她,眸光深沉:“你父亲的兵,曾守这条海路十年。”
沈令仪没应。她将残页重新铺平,比对印鉴。兵部用的是青檀墨,这纸上却是松烟色,盖章时偏了一分,显出重影。她取出随身小刀,轻轻刮下一点墨屑,放在鼻下一嗅——有淡淡的胶腥气,是私制印泥的痕迹。
“谢家以赈灾名义调粮,实则运人。”她指着册子末尾一行小字,笔迹细弱如蛛丝,却被她一眼认出,“每月初七车,从西岭道出京,没人查。”
帐外传来脚步声,急促而谨慎。护卫低声禀报:“逃走的三人往北去了,方向是旧驿。”
萧景琰盯着地图,眉心拧起。北去正是海路捷径,中途有两处废弃烽台,可通信号。若敌人已知行踪暴露,必会加快部署,甚至提前动手。
“他们知道我们来了。”他说,语气平静,却压着雷霆。
沈令仪把虎符攥进掌心,金属边缘硌得皮肉生疼,一道细痕浮现在她掌心,渗出血珠。她站起身,走到角落的木箱前,掀开盖子。里面是成叠的空白公文,印泥盒未合,朱砂还湿,仿佛主人刚离去不久。她抽出一张,对着灯火照了照——纸是宫中特供的云纹笺,唯有六部主官可用。
“这些命令,能仿到几成?”她问,目光直视萧景琰。
“足以乱真。”他走过来,抽出一张纸,提笔蘸墨,在空白处写下一行字,笔迹竟与原册如出一辙,“换防时间、兵力分布,全在这儿。若在朝会当日难,禁军有一刻空档。”
沈令仪沉默片刻,指尖抚过药瓶。本该服下静养,可她知道下一夜月圆尚早,不能再等。她的身体经不起频繁开启月魂,每一次都像是在撕裂神识,但她更清楚——若错过这次机会,京城或将血流成河。
“我还能再看一次。”她说,声音轻,却坚定如铁,“找出令之人。”
萧景琰盯着她苍白的脸色,没说话。他知道她一旦开口,就不会回头。他也知道,她早已不是那个躲在父亲羽翼下的闺秀,而是能执笔定生死的谋局者。
帐外风起,吹得油灯忽闪。火光映在虎符上,照出一道细裂纹,从“镇”字中间划过,直抵边缘——像是命运的裂痕,无声蔓延。
他忽然伸手,将那半枚虎符轻轻放回她手中。
“这一次,”他低声道,“我不拦你。”
沈令仪垂眸,看着掌心冰冷的青铜,裂纹深处,仿佛有血光浮动。
她深吸一口气,取出香囊,捏碎其中一颗暗红色香丸。香气弥漫,沉水混着龙脑,瞬间充盈整个营帐。
闭眼刹那,月魂再度苏醒。
喜欢大周深宫:我以月魂重历真相请大家收藏:dududu大周深宫:我以月魂重历真相小说网更新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