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老梗点头,闪身出了门,很快消失在夜色里。
屋里只剩老爷子和孟姣。
老爷子叹了口气,在炕沿坐下:“姣丫头,你也坐,这事儿……你怎么看?”
孟姣挨着凳子边坐下,想了想,说:“孙二愣子是莽,但话糙理不糙。大家伙儿是心疼庄稼,也怕地真就这么没了。”
“只是这法子太蠢,等于送把柄给别人。”
“是啊。”
陈老爷子揉着眉心:“可眼下,村里人心惶惶,顾老四那种人藏着小心思,孙二愣子这种又一点就炸。明天去公社,还不知道是个什么结果。”
“陈爷爷。”
孟姣轻声说:“我爸爸常说,有理不在声高。咱们的地,咱们的庄稼,都是集体的,也是咱们一滴汗一滴血种出来的。明天去公社,就把这个理说透。再不济……”
她顿了顿,声音更轻了:“我听说,县里新来的书记,是个真正踏勘过灾情、给好几个村解决过实际困难的。”
“如果公社这条路走不通,咱们是不是可以想办法,把话递上去?”
陈老爷子猛地抬眼看向孟姣。
昏暗的油灯下,这丫头眼神清亮,竟有种与她年龄不符的沉稳。
“你这丫头……”
老爷子半晌,缓缓点头:“是个有主意的。不过眼下,先得把眼前这关过了。”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院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赵老梗回来了,喘着气说:“真动手了!孙二愣子、李虎子,还有周家那俩小子,在河滩那块苞米地里掰棒子呢!已经掰了小半垄了!”
“王老六呢?”
“我找着他了,他带着他家大小子已经绕道从另一头过去了,应该快撞上了。”
陈老爷子站起来:“走,咱们也去。不能真让他们把事做绝。”
孟姣也跟着起身。
三人匆匆出了门,往后山河滩方向去。
夜里的山路不好走,深一脚浅一脚。
快到河滩时,就听见前面传来吵嚷声。
“王老六!你少管闲事!我们这是抢收,怕糟蹋粮食!”
是孙二愣子的大嗓门。
“抢收?大队下了通知吗?支书同意了?你这叫私自收割集体庄稼!”
王老六的声音也不小。
“集体庄稼也是咱们种的!凭啥让规划给糟蹋了?”
“你还有理了?你这就是破坏生产!信不信我现在就去喊人?”
两边正僵持着,陈老爷子他们到了。
月光下,河滩边那块苞米地一片狼藉。
好几棵苞米杆子被掰光了棒子,胡乱扔在地上。
孙二愣子几人手里还抱着刚掰下来的苞米,脸上又是汗又是泥。
看到陈老爷子,孙二愣子气焰矮了三分,但还是梗着脖子:“老爷子,您看看!这苞米再有个把月就能收了,现在说要规划就规划,凭啥?”
陈老爷子没接他的话,目光扫过狼藉的地面,又看向孙二愣子几人,最后对王老六说:“老六,辛苦你了。你先回去,这边我来处理。”
王老六看了看老爷子,又瞪了孙二愣子一眼,带着儿子走了。
现场安静下来,只有河水流淌的哗哗声。
陈老爷子这才开口,声音不大,却字字砸在人心上:“二愣子,你掰了多少棒子?”
“……没多少,就这些。”孙二愣子指着地上。
“捡起来,一根不少,送回大队部仓库。明天一早,我去跟保管员说明,记上账,这是你们抢收的。”老爷子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