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永年的目光闪烁着,始终没有从她身?后离开,见她抬步欲走,他却是再度叫住了?她。
“方才这?些话,说得很好。不过……”他话音稍顿,目光幽深:“这?些话,到底是为了?你母亲鸣不平,还是因为,你已经对你的便宜哥哥,心有偏向?”
见薛嘉宜果真顿足,薛永年竟是又笑了?。
他一掸衣摆,阔步走在了?前头,淡淡道:“那正好,聊聊吧。”
“有关你那兄长的身?世……想必,你会?愿意听一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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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卫是个活络的性子,就爱上外头跑一跑、转一转。
在宫内地位几?何不好说,出宫时,总归是要多几?分天?子近前的颜面——虽说以他的身?份,除却庆安宫的太妃,旁的贵人,一年到头也见不着几?面。
他原本是打算等在薛府外头,再去外面的茶楼酒肆走走,今日薛司仪是要拜祭母亲,想来不会?太快离开。
但秦淑月带人安排得很周全,又为他置了?安适的客厢,他索性就歇在了?薛家。
薛嘉宜回身?时,已过正午。
见她神情怔忪、面露哀色,陈卫并?不意外。
她素来是心软念情的人,从前祭拜“早逝”的兄长都难受得紧,今日是来给母亲上香,又怎会?不难过?
他张嘴说了?几?句安慰的好话,随即小心翼翼地问?道:“薛司仪……咱现在回去吗?”
薛嘉宜勉强回过一点神来。
她深深掐了?一把自己的虎口,尽力不在陈卫面前显出异样?,只道:“不急,既是侍疾探望之名,我打算多待两天?。”
“也好。”陈卫道:“景王殿下为您安排了?住处……”
他本想继续说下去,却见薛嘉宜的嘴唇,在她听到“景王”二字时不受控制地颤了?起来,一时愣住了?。
她大概也意识到了?,抿住唇,连唇线都抿得发白,良久,方才呼出一口气?,轻声道:“不用了?,我许久未归,就在家里?待两日吧。”
具体关窍,陈卫并?不尽知,她既这?般说了?,他应下后,又讨好着,说了?一连串安慰开解的话。
然而他说什么,薛嘉宜一概没听清,只刻板地扯了?扯嘴角,算是回应。
她游魂一般,飘回了?继母安排的厢房,整个人像是被套在了?一张空荡的茧中,只剩下方才薛永年的话,在耳边无休止地回响着。
“你以为,你母亲和朱家那点伎俩,凭什么能骗得过所有人,也瞒得住我这?个丈夫?”
“因为……”他看着她的眼睛,意味深长地笑了?:“你母亲腹中的,原就是一对双生子。”
“那现在,你不如猜一猜,我当时是否知晓,又可曾插手?”
“你真正的那位兄长,到底有没有流落在外,这?场‘程婴献子冒充赵武’的把戏,又到底有没有成功?”
第59章
薛嘉宜彻夜未眠。
眼下明明是寂寞的早春,她却仿佛置身在仲夏的雷雨夜,耳畔雷声?轰鸣不绝,伴着豆大的雨点,一颗一颗,砸得她心口生?疼。
她几乎不敢细想,薛永年那几句话的深意。
翌日清早,她仍旧没有缓过劲来。
但是她很清楚,这样拖下去是没有结果的。
薛永年要和她说这件事情,又特特“好心”地留一晚给她考虑,一定有他的用意。
书房外,仍旧萧瑟的竹影横斜,薛永年正坐案前,有一下没一下地捋着须。
本?该是一副淡然闲雅的场景,可惜他的面孔中?,散发?着即使微笑也?挥之不去的阴郁。
房门大开,但薛嘉宜没有迈进去。
她站在门槛边,率先开口道:“父亲。”
“多见外,”薛永年扯起?嘴角笑道:“好歹叫声?‘爹’听听。”
从?前夜到现在,薛嘉宜的心跳一直是不正常的速度。她握紧了拳头?,尽力平静地道:“父亲何必说这些,有什么目的、什么意图,不如直说。”
薛永年却没再?给自己的女儿?眼神,只慢条斯理地研起?了墨。
“兄妹通奸,确实是一桩丑闻,但比起?他并不是太子的血脉,这件事,大概也?算不得什么了,对吗?”
漫长的一晚,薛嘉宜不会连这点都想不明白。她把?拳心攥得越发?紧了,驳道:“你?说的话,不等于铁证。”
“我?自有我?的凭据——也?许,你?真正的兄长还活着。”
“你?早已投效燕王,若有这样的把?柄,又怎会憋到今日?”
“燕王少谋断,离了皇后不过是莽夫。我?借他渡一程罢了,为什么要把?所有的底牌和手段都交给他?”
“我?的身份更是无足轻重,”薛嘉宜深吸一口气:“又为何要告诉我?这些?”
闻言,薛永年笑了,笑得晦暗莫明。
“自然是因为,会有用得上你?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