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仿佛玩笑,指间盘玩着的小酒杯,却教他重重一搁——
突兀的一声脆响中,唐洳眉心?突地一跳,他还不及反应,便听得谢云朔笑道:“下春。药算是什么本事?不如下点乌头、砒霜,好叫我?暴毙当场啊。”
他是什么时?候察觉的!
唐洳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
他张口结舌了一会儿,才憋出句话来:“即使殿下亲王之尊,天潢贵胄,也……也不好平白污臣清白吧……”
“说笑而已,唐大人怎么真的紧张了?”谢云朔挑了挑眉,抬手道:“来,替我?给唐大人满上,我?敬他一杯——”
廖泽绷着一张快绷不住的脸,提起谢云朔案前的酒壶,给唐洳的酒盅斟满了。
见他脸色凝滞,谢云朔眸间的笑意,也渐渐收敛了。
“噢……本王明白了。”他下颌微扬,敛眸道:“唐大人是嫌酒盅太浅,要满饮此壶。”
唐洳额角渐生?冷汗,起身欲走,却见谢云朔身后的侍卫,静静将剑推出了半寸。
谢云朔平静地看着他,道:“请吧,唐大人——”
……
唐洳饮尽了那壶成分?不明的酒液,在家仆的搀扶下,狼狈离席了。
席间依旧热闹欢腾,纵使有关?注着这边的,也只以为这位知府大人是去醒酒去。
见谢云朔的眉目依旧凌冽,不见得色,宗尧之乐得笑了两声,道:“我?半生?所见之人,殿下是最持重的那一个。”
若不是见过他有别?的表情,宗尧之都?要怀疑他是面瘫了,这都?能绷得住。
谢云朔看着那只空酒壶,眉稍微动:“我?只是不懂,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即使他真的饮下,那又如何?
世人对男人名节的要求,近乎于……没?有要求,纵使他真的乱性,也不过徒增逸闻笑谈耳。
宗尧之是武人,懒得揣摩那么多,只耸了耸肩,道:“下三滥的人,自然是使下三滥的招,能懂他想什么才怪了,也许只是想让你丢个丑。”
几句话的功夫,廖泽已经?回返过来,他附耳与谢云朔说了句什么。
谢云朔原本封冻的脸色,突然就变了。
——
薛嘉宜揉了揉自己发紧的后脑勺,跟着唐府的婢女,穿过两弯月洞门,来到了后头的园子里。
虽说此地僻静,但也三三两两有些吹风赏景、兼之醒酒的宾客,并不是无人处,薛嘉宜心?下稍安,这才收回打量的目光。
“小姐可要躺一躺?”婢女领她进了一间不大不小的客厢,低声问着。
薛嘉宜抬起已然非常昏沉的脑袋,用力?地摇了摇头:“不用了,我?坐一会儿就好。”
这里是别?人的府邸,虽然旁边有贵妃榻,可怎么也不好在这儿卧下。她把自己缩进了一旁的圆背交椅里。
“那您稍坐会儿,奴婢这就去端醒酒汤来。”
轻悄的脚步声渐渐退了出去,咔哒一声,婢女轻轻掩住了门。
过于安静的环境内,身体的感受仿佛被加倍放大了,薛嘉宜只觉眼皮发烫,喉咙里更是焦渴异常。
是喝多了风,有些着凉了吗?
她抬起手背,摸了摸自己额上的温度。
很奇怪,一点也不烫。
可她却越发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滚沸,喉咙里的水分?,更是像被蒸干了一样。
好渴……
那婢女怎么还没?回来?
薛嘉宜努力?睁大了眼睛,看清了茶壶在长桌的另一端后,挣扎着站了起来,可就要够到的时?候,门外,忽然传来砰的一声——
她腿脚一软,眼见就要顺着桌沿、跌到地上,一双长臂却是横了过来,拦腰环起了她。
这双手臂的主人,仿佛在唤她的名字。
薛嘉宜吃力?地抬起眼睫。
看清了眼前人是谁的瞬间,尽管意识朦胧,她还是朝他笑了一下,轻声唤道:“哥。”
谢云朔闭了闭眼,把她无意识攀住他衣领的手,攥在了掌心?里。
好烫……她平时?微凉的指尖,都?是烫的。
言语已经?无法形容谢云朔此刻的心?情,他压下剧烈起伏的心?绪,什么也不去想,只尽力?放轻了自己的声音,以免吓到她。
“难受吗?”他问她:“我?带你走,好不好?”
薛嘉宜已经?不太能听清他说什么了,只低低地重复着:“渴……渴……”
她已然阖眸,滚烫的侧脸更是用力?地贴向了他的心?口,而那股焦渴的感受,仿佛也一路熨至了他的喉间。
谢云朔单手把她圈在怀里,探手倒了杯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