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坟前?静静待了许久,直到天色变暗,她才终于记起,该在宫门落钥的时间前?回宫了。
马车在山脚等候,薛嘉宜朝驾车的宦官陈卫道:“真是辛苦你啦。”
陈卫与她已经很熟悉了,也不客套:“我出来?是透气躲懒的,谈不上辛苦。”
薛嘉宜垂着眼,低笑了一声,算作应答。
回程的路上,途径的街巷间意?外的嘈杂,她抬起手,撩起一角车帘,往外望去:“怎么这么多人?”
而且,都?堵在沿城门往宫城去的这条路上。
陈卫不无讶异地道:“典仪你不知道吗?”
薛嘉宜素手一顿,反问:“知道什么?”
赶车无聊,陈卫巴不得?与她闲聊,立即便解释了起来?。
“北疆打了大胜仗呀,这一次,把北漠打得?都?退到密苍山以外了!这两日,那镇北将军就要回京,述职受封。大家都?好奇这横空出世的大将军长什么样子?,就都?等着呢。”
“原来?是这样。”薛嘉宜随口感?叹着,平静地放下?了车帘。
清明这几天,都?是她最魂不守舍的时候。陈卫说的这件事?,她也是知道的,只是没?有往心上去。
陈卫见她不搭话,试探着又道:“典仪大人,这个……离宫门落钥还有一段时间,我们……”
薛嘉宜性子?随和,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便道:“也可以。只是那大将军未必就赶巧这个时候来?。”
陈卫已经飞快地停好了车,又殷勤请她下?来?,脸上的欣悦溢于言表。
他就知道!跟着这薛女官出来?,今日是能?瞧上的了!
薛嘉宜叫他的动作逗笑了,抿了抿唇道:“天都?有些暗了,我们待不了太久,到时没?见着,你可别失望。”
陈卫却压着眉眼,朝她贼兮兮地道:“不会的,典仪。我有同乡在司礼司做事?,他和我透了口风,最迟就是今天。”
和掌管宫廷礼仪的司礼司有什么关系?薛嘉宜扬眉。
“这镇北将军可不简单,迄今为止,都?没?有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恰逢他这边打了胜仗要归朝,典仪猜怎么着?”
陈卫一面说着,一面示意?薛嘉宜凑近些。她虽不解,但还是照做了。
“皇上……偏偏在这时下?令,要司礼司重?新翻制宗室的玉牌,准备敕封的仪式!有消息的人都?在猜,没?准这镇北将军,是哪位亲王的私生子?,这回立了功,是要认祖归宗了。”
正说着,陈卫的话音顿住了,而城门外不远处,还当真飘荡起了阵阵马蹄踏起的烟尘——
在马蹄声传来?之前?,街道两边拥簇的人群中,先一步爆发出巨大的欢呼。
“快看——镇北将军来?了!”
不知道为什么,薛嘉宜的心跳,忽然停了一拍。
是声音太吵了吗?
她下?意?识抬起手,捂住了耳朵,可惜声音实?在太大,这点小动作完全是徒劳。
马蹄声越来?越近,余光中已然可见排头枣红色大马上,身穿银甲,头戴翎冠的那人。
薛嘉宜没?来?由地慌了起来?。
还来?不及在湍急的人流中站定?,抬起头的一瞬间,她忽然就怔住了。
人潮汹涌,欢声沸腾。
薛嘉宜被裹挟在人群中,看着那一道熟悉的身影,如坠冰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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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隆隆作响的心跳,已无法盖过?耳畔嗡鸣。
薛嘉宜的呼吸都有一瞬停滞。
尽管只是匆匆一眼,尽管那高头大马上的身影很?快掠过?,却也足够她确认,那个人,分明就是……
欢腾的人流如潮水涌动,她被推在浪尖,蓦然回过?神来,突兀地攥住了一旁陈卫的手腕。
“你?刚刚说?,”人潮中,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颤:“他?是谁?”
陈卫还沉浸在愿望实现的惊喜中,未曾提防被薛嘉宜一把抓住了,回头一见?她的眼神,更是骇住了。
“他?他?他?……他?是……”
陈卫回答了什么,其实薛嘉宜根本没有听见?。
但她还记得,他?刚刚说?,这可?能是某个亲王的私生子,此?番战胜回京,终于是可?以带着战功,光耀地认祖归宗了。
薛嘉宜松了手,像是鱼群里的鱼,顺着潮涌往前游了一段,才勉强定?住了脚步,神情怔忪地看着那一记鲜衣怒马的背影。
不,不是亲王。
她闭上了眼,一种极其荒谬的感?受,忽然像茧一样包裹住了她。
以她母亲的身份……
他?会是谁的血脉,不言自明。
她该说?自己有福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