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陌以新微微一笑,“所有人都防着你去偷图纸,可是,没有人会去在意一个尚且空着的箱子,不是吗?”
“可我们要偷个空箱子做什么?”花世不解。
“不是偷,是调包。”陌以新道,“还记得温云期吗?他精通墨家机关术,曾做过一批机关箱。”
那本是温云期闲来无事的游戏之作。看似平平无奇的普通箱子,里面却暗自分为两层。
打开箱子时,甲层在上,乙层则藏于其下。一旦将箱子关上,便会触发机括,上下易位——甲层向下翻转,乙层则随之转为上层。
他们所做的,便是在乙层塞满银票,只在最上面铺几张随意写过的纸遮掩一番。
等阳国公将誊抄好的图纸放入箱中,亲手合上箱盖,这些图纸便会随着甲层一起翻转为下层,而事先塞满银票的乙层则翻转上来。
——这才是所谓“调包”真正发生的时刻。
于是,当箱子再次打开时,出现在眼前的,就变成了银票。
这个计策极尽巧妙,却只有一个致命弱点——只要在撒出前翻看检查一番,很快便会发现,原本放进去的图纸,居然变成了银票。
于是,陌以新安排了射向塔顶的那一箭。
那看似不可能射中的一箭,仿佛承载了陌以新最后的希望。无论是阳国公还是厉南风,都不可能轻视这一箭。
而这一箭的使命,从来都不是命中。它只是要在那电光火石的一刻,给那个人带来最为强烈的心里威胁,让他在情急之下本能地去抢时间。
只有如此,他才会直接将箱子往下倒,而无暇再去检查箱子里的东西。
当银票如雪般洒落,塔下人声鼎沸、混乱一片,远在十三层塔顶的人根本不可能看清实情。只听得众声喧哗,便自然以为计谋得逞,从而将手里的“空箱子”弃如敝屣。
他不可能想到,那看似已空空如也的箱子里,其实还有一个夹层。而他们视若珍宝的火器图,就在那个夹层里。
而陌以新之所以将阳国公引到这里,自然也不可能是为了炫耀。他要让阳国公离开灵曜塔,从而让厉南风也跟随主子,匆忙弃塔而去。
只有如此,廖乘空与荀谦若才有机会潜入塔中,将那个被厉南风丟在塔上的“空箱子”,彻底烧毁。
此时此刻,看到荀谦若这一点头、一微笑,林安才知道,这个最大的威胁,终于真正解除了。
至于所谓的佯攻军械库和火攻青云书院,看似是一虚一实的声东击西,其实却是两者皆虚,都不过是掩护真正计划的幌子而已。
林安浅浅笑意盈在眉眼之间。这一切,终于就要结束了——
第217章
便在此时,屏风外却传来阳国公张狂的笑声。一向矜贵冷清的阳国公,还从未如此笑过。
“我输了,的确输了。”他一字一句道,“可你,也未必会赢。”
阳国公走到窗边,漠然看向窗外不远处的香客坪。
在他掌心,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个拇指大小的铜管。他尾指勾住绳环,轻轻一拔,不动声色。
人群持续的疯狂与他面上的冷漠形成了刺目的对照。
依稀响起“嗖”地一声,空中炸出一道白色烟柱,在天光下极为显眼。
花世眉心一跳,喝道:“他做了什么!”
而香客坪人声鼎沸,如潮般翻滚不休,竟无人注意到这一处异样。
便在此时,远方传来一声沉沉巨响,似雷非雷,仿佛来自地底的震鸣,在香客坪上引起一阵轻颤。
人群微微一震,原本的喧嚣被这声巨响掐断了一瞬,留下片刻诡异的寂静。很快,便又恢复了抢钱的热潮。
林安的心却向下沉了沉。
“景熙城中各处,都被我埋了火药。”阳国公的声音低而不哑,尾音微扬,“这些布置,原本只是我以防万一的最后一手,却没想到,你真能逼得我,用上了它。”
陌以新眉梢轻动,语带轻嘲:“你还真是……没完没了。”
“倘若事败,总还要留一个杀你的机会。”
阳国公一身玄底金纹长袍在风中微微鼓动,纹饰细如游龙,只在阳光下隐隐浮现。
他五官冷峻,眼尾略挑,眸色深沉如墨。此时微转回身,衣袂翻飞,仿佛天生便在高处,连沉默都带着三分压迫。
“方才那声爆炸,是在何处来着?民宅?还是东西市?本公也记不清了。”阳国公微微一笑,语气却近乎冰冷,“不知道这一次死了多少人,下一次,又会多几个呢?”
“你想要什么?”陌以新问得直截了当。
“皇上,”阳国公咬牙启唇,一字一句道,“臣要你,以新帝的身份,亲自破开昭明帝的陵寝,亲手掀开他的棺盖,将那具尸骨丢出去。”
他顿了顿,微微前倾,“然后,你自己走进去,命人将陵门封死——从今往后,你便替他,做那坟的主人。”
林安心脏猛地收紧。
“昭明帝爱民如子,新帝更是雄才大略。”阳国公嘴角微弯,带着扭曲的优雅,“臣……很想看看,皇上是否愿意为了那些无名百姓,以天子之身,开故主之陵,弃骸骨于荒野,自入其墓,封土为坟。”
陌以新尚未答话,花世已猛然上前两步,咬牙冷冷道:“我杀了他。”
厉南风同样大步上前,挡在阳国公面前。
阳国公将手中的铜管随意一抛,似笑非笑道:“像这样的信号箭,我身上还有十个八个,每发出一个,便会在某一处,有我的部下点燃炸药。
在你杀我之前,不知我能发出几个?”
花世牙关咬得咯咯作响,蓦地转头看向陌以新:“不要听他的,或许只有方才那一处炸药,他不过是在诈——”
话音未落,阳国公手腕一抖,袖口再次滑出一个同样的铜管,一个轻巧而娴熟的动作在瞬息间便已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