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若是如此,方才陌以新提出他来交换时,对方何不干脆应下,将他带走直接一刀杀了,岂不是永绝后患?
从一开始,阳国公的行事便扑朔迷离,直到如今,也仍然看不透他的每一步棋。
揣着一半疑惑,一半无奈,林安渐渐睡去。
……
“原是去捉苏锦阳,却带回她来。”朦胧间,依稀有男声入耳,“南风,你总能给我惊喜。”
回应这句话的,是一声轻笑。
林安虽然才刚从睡梦中恢复一丝清明,却立即辨认出来,这是厉南风的笑声,阴郁中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很有特点。
林安旋即清醒过来,既然此人是厉南风,那么另一个与他说话的,自然便是……阳国公?
果然,另一人接着道:“原打算让盈秋那丫头去,可她毕竟不是楚氏血脉,本公总觉得差了那么点意思。如今有了她,岂非绝佳之选?”
林安刚刚清醒的头脑,顿时又一头雾水。
楚盈秋?阳国公要让七公主去做什么?而所谓“绝佳人选”,似乎竟是指她自己?
七公主固然不是楚氏血脉,自己可就更不沾边了,又怎么成了绝佳之选?
难道在要挟陌以新以外,自己还有别的可用之处?
他到底在说什么?
厉南风此时才开口道:“国公这一步妙绝,实在令人期待。”
阳国公笑了笑,道:“南风,让我与林姑娘独处片刻。这时辰,她也快醒了,或者,已经醒了?”——
第199章
林安身子微僵,仍旧闭目不动。
厉南风不再言语,脚步声渐远,随即传来开门与关门的轻响。
“本公曾经想过。”阳国公的声音不紧不慢地响起,分明是在与林安说话,却仿佛根本不在乎她有没有醒,“陌以新那样一个人,为何会如此看重你这样一个人?”
喂,又来了……林安狠狠腹诽,什么叫那样一个人?什么叫这样一个人?这是又被看扁了吗!
“看到你这种不需要经过思考的仗义,本公似乎明白了一点。”阳国公接着道,“越是聪明的人,越会被赤诚吸引。因为,这是他们没有的东西。”
“不。”林安睁开眼,“你不懂,陌以新从不缺少赤诚。”
阳国公不置可否,只是轻笑一声,道:“不装睡了?”
林安索性翻身坐起,与他面对面对视。
遥想去年嘉平会上,曾在苏府与阳国公有过远远一面之缘,印象并不深刻,只记得他蓄着一副络腮胡子,倒让人忽略了他的五官。
如今或许是结束蛰伏,也不必再装出一副落拓不羁的模样,他已剃尽胡须,看起来年轻许多,分明年过四十,面上却几乎不见风霜。轮廓沉稳而深刻,虽褪去少年人的清俊,却多了几分威仪与从容,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天潢贵胄的气度,和久经权势浸染的风华。
他眉目疏朗,气态雍容,一双眼眸与陌以新颇为相像,竟似多年后年长些的他。
不得不说,楚氏的基因,当真夺天造化。
阳国公在桌旁坐下,自斟一杯茶,仿佛随口谈天:“先父曾说,我是小辈中最肖似昭明帝的一个。那时楚承晏尚未出世,否则便会是他了。”
林安微惊,自己不过才看他一眼,便被看穿了心中所思,这种无所遁形的感觉,令人很不自在。
“能让娇生惯养的青宛公主仅一面之缘便情根深种,昭明帝的容貌与气度可见一斑。看看陌以新的模样,你也能想象出吧。”阳国公喝了口茶,“只可惜,本公不喜欢这副皮囊。”
茶香袅袅,他的语气轻淡如常,可那句“不喜欢”之下,却仿佛藏着某种深重的阴影。
林安默默消化着他的言语。
“娇生惯养的青宛公主”,前些日子刚听萧砚提起过——
漱月国小公主对昭明帝一见倾心,先是提出和亲,后又惊世骇俗地在战时混入军营,有了昭明帝的骨肉,自此来到楚都,诞下老阳国公。
可惜昭明帝钟爱皇后,青宛公主与她的孩子,终究都不为昭明帝所喜,郁郁而终。
面前的阳国公,神色中看不出丝毫情绪,可他的话却不加掩饰——他厌恶自己与昭明帝相似的容貌。
或许这些年来,他始终痛恨昭明帝的偏心,恨他宁愿选择年幼的钰王,也从不看自己的父亲一眼。
所以,他要亲自改写这些不公,为至高无上的尊荣,也为祖母与父亲一生的意难平。
林安无意去评判前人的恩怨,想了想,道:“或许你有一千个理由想要皇位,我只想给你一个建议。”
阳国公扬了扬眉:“但说无妨。”
林安直截了当道:“不要再把精力放在陌以新身上了,你梦寐以求的东西,在他眼中不过是过眼云烟罢了。”
阳国公微微一笑,修长的手指摇了摇:“本公知道,陌以新一定会成为本公的阻碍。”
林安眉头微微一皱。他这种不假思索的笃定,让她脑中闪过某种不妙的念头,只是这一瞬的直觉太快,抓不住任何头绪。
阳国公已经再度开口,话锋一转:“今日发生了一件大事,我想你会有兴趣知道。”
“何事?”林安警觉地问。
“北方传来消息,揉蓝、漱月两国双双在边境屯兵,请楚皇退位。”阳国公轻飘飘扔出一道平地惊雷。
林安震惊:“你说什么?”
“楚朝在各国中最为强盛,自昭明帝起,更是重回百余年前万国来朝之世。可如今,所谓天朝上国的万乘之君,不过是个下流野种。这样一个皇帝,只会让大国沦为笑柄,又如何再令周边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