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乘空的讲述到此为止,语气始终平静,可在这段看似平淡无波的讲述中,显然隐藏着不为人知的蹊跷。
陌以新沉默片刻,道:“多谢大哥跑这一趟。”
“能帮到你便好。”廖乘空说了这一句,忽然顿住,神情间似有犹豫。
陌以新察觉,问:“大哥可还有事要说?”
廖乘空抿唇片刻,终是若有似无地轻叹一声,道:“没事,我先走了。”
未等陌以新开口,他已转身离开,步履匆匆,身影消失在了西一院之外。
林安眉心轻蹙,道:“以新,对于廖乘空所说这件事,你怎么看?”
陌以新缓缓摇头:“何夫人这番言行的确古怪,可真要说起来,又看不出与命案有何牵连。”
林安沉吟片刻,道:“我想再去千枭林一趟。昨天毕竟是在夜里,或许,还会有什么遗漏的线索。”
……
何昭阳的尸首已被太岳宗暂时收走,林中案发之处,只余下并不剧烈的打斗痕迹。
两人在附近搜索一番,终究一无所获。
“咦,林姐姐,你怎么也在这?”一道女声清脆悦耳,如银铃般晃过林间。
林安循声望去,见是钟离磬音,笑着招呼一声,道:“昨夜林中出了命案,我们再来找找线索。你呢?”
“我找一枕哥哥呀。”钟离磬音四下张望道,“他一定又在林子里练剑,林姐姐方才有见到他吗?”
林安摇了摇头:“我们已在附近来回走了几遍,并未碰见人。”
“哎呀。”钟离磬音自顾自叹了口气,嘀咕道,“准是一枕哥哥怕我缠他,又往林子更深处去了。”
言罢,她却并不失落,对林安甜甜一笑,道:“那我继续去找啦。林姐姐,中秋顺遂呀!”
林安心头微动,终是叫住她:“等等。”
钟离磬音脚步一顿,偏头道:“怎么啦?”
昨夜刚刚出过事,这片林子不见得安全,更何况,还有那暗中藏匿之人,不知是否还在……这小姑娘要独身一人深入林中,林安终究放心不下。
可钟离磬音一脸天真,显然是个无忧无虑的性子,林安便未多做解释,只道:“我陪你一起去找吧。”
钟离磬音果然毫无戒心,问也不多问一句,只拍拍手:“好耶!”
她说着,又嘻嘻一笑,上来挽住林安的胳膊:“林姐姐,你真好,我一个人正无趣呢!”
陌以新看着林安被人拉走的手臂,微微皱了皱眉,沉默地跟了上去。
磬音拉着林安走在前面,兴冲冲道:“我从小在遏云岛长大,除了大和尚他们几个,还从未接触过旁人,林姐姐,江湖人都像你这般好吗?”
“不是。”走在两人身后的陌以新,冷不防接了一句。
磬音一怔,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好奇道:“旁人见了我们,总是绕道走。林姐姐,你为何一点也不怕遏云岛?”
林安不答反问:“遏云岛真的那么可怕吗?”
“我当然不觉得可怕。”钟离磬音耸了耸肩,“我是被大和尚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听阿贪说,当年大和尚去揍他的时候,胸前绑着一个布包。打架时,他的身形疾如鬼魅,布包却始终稳如磐石,不曾被任何人靠近分毫。
后来阿贪成了大和尚的跟班,他才知道,那布包竟是一个襁褓,襁褓里的小婴儿,就是我啦!”
钟离磬音得意一笑,眉飞色舞起来:“五岁那年,我坐在大和尚的肩膀上,抱着他的光头,看着他一人踏平了阿嗔的山寨。
当然,那时阿嗔还不叫阿嗔,占山为王威风极了,结果大和尚还不是让他趴在地上,乖乖给我当马儿骑。”
林安想起在鸦渡城的客栈中,阿嗔曾提起要去山寨查账,没想到那山寨,还有这样一段渊源。
钟离磬音天花乱坠地讲了一通,看向林安:“林姐姐,你听我讲了这么多,也不怕,是不是?”
林安没有直接回答,只道:“我总觉得,能将一个无亲无故的小婴孩一手养大,倒不像是穷凶极恶之徒。”
钟离磬音眼睛显然一亮,拍手笑道:“太好了!不如我带你去见大和尚,让他将你也捡回遏云岛,这样,我们就能天天一起玩啦!”
陌以新额角青筋跳了跳,终于忍无可忍,上前抓住了林安的手。
走在前面的两人,脚步被拉得一顿,钟离磬音疑惑地回头:“怎么了?”
“她不会去遏云岛。”陌以新肃然道,又补上一句,“而且,只有我可以拉她的手。”
林安微微一愣,耳尖一热,竟是哭笑不得。
磬音这小姑娘从未交过朋友,一时兴起,说什么“捡回去一起玩”,显然都带着孩子气,当不得真,陌以新倒好,竟与个孩子计较。
钟离磬音不解地眨了眨眼,却还是下意识松开了手,道:“这样啊,那你们拉手好了。”
她一如既往地随遇而安,半点也不恼,哼着小调轻快走在前面。
林安忍不住瞪了陌以新一眼,却见他神色镇定,理直气壮,竟丝毫不觉羞愧。
她嘴角抽了抽,在他手背轻掐一下,趁他偏头看过来时,垫脚凑到他耳边,嘲笑道:“陌大人真是越来越小气了。”
磬音的声音犹自前方传来,带着少女的天真烂漫:“不过啊,林姐姐长得美,人又好,想和她拉手的人一定不少,你可要小心咯!”
林安:……
便在此时,唇上忽然一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