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凶手杀人,挑的并不是“最弱”,而是“最不安分”的。
难道,这才是真正的杀人逻辑?
——只要有人生出求救之心,便要被抹杀?
可若真如此,又引出一个更大的疑问:他们咬破手指,写下求救的血字,究竟是要传给谁?
这座孤岛上根本没有外人,即便贱奴真是他们暗中联合的“内应”,他也只负责在岛上看守,从未见过他离岛。他又能如何传信?
“哇——”一声尖锐的哭啼,骤然划破了死寂,在囚室中回荡不休。
“闭嘴!”灰衣少年眉头一拧,愈发暴躁不耐。
然而幼儿又哪能理会这个,只一味大哭不止,嚎得越来越响。
寡妇慌乱地哄着孩子,怀抱微微颤抖,眼角小心觑着岛主的神色,声音低微:“小宝饿了……”
一旁那中年男人见状,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布包,递到寡妇手边:“我昨日留下的,给小宝吃吧。”
寡妇连忙感激地接过,小心翼翼展开布包,里面是半个已经发干的白馒头。她用手一点点撕碎,喂到孩子口中。
男孩含着食物,哭声渐渐止住,终于安静下来。
中年男人收回手,轻轻呼出一口气,眼底露出几分欣慰。
“许大叔,你的手……”年轻女子迟疑开口,语气中带着担忧。
陌以新也注意到——这男人给寡妇递布包时,手指明显颤抖。
中年男人面色一黯,长叹口气:“老毛病了……我年轻时性子急,又整日劳心劳力,三十出头便发了一次小中风,所幸保住一条命,脑子也没坏,唯独留下了手抖这毛病。虽还算轻微,不影响正常生活,可一旦要做些细活,就抖得厉害……”
说到这里,他声音低了下去:“唉,也算半个废人了。”
年轻女子咬了咬唇,还是开口:“穆大叔是腿脚不便,许大叔你是双手不便……我总觉得,若真有人接连杀人,许大叔还当多小心才是……”
中年男人一愣,面色渐渐发白,讷讷道:“不、不会吧……”
灰衣少年冷哼一声,音色如铁:“如今我亲自坐镇在此,谁还敢造次!”
众人彼此对视一眼,都没有再说什么,心里所想却出奇地一致——先前那两人死去时,根本都没人接触过死者,还不是凭空就死了……
他“坐镇在此”,又有何用……
一片静默之中,灰衣少年收回目光,显然认定问话已告一段落。他冷冷转向陌以新,语气森然:“你该去换药了。记住,那人不能再死。”
囚室中的几人闻言,皆面露茫然——他们根本不知“那人”是指谁。
陌以新也不多言,转身离去。
……
柴房中依旧阴湿,空气里弥漫着草屑与药粉混杂的气味。
叶饮辰静静躺在稻草上,面色苍白,眉目沉寂。他呼吸平稳,一动不动,自是仍在昏迷之中。
贱奴将陌以新领进来后,便从外面将门合上,又独自守在了院里。
陌以新俯身欲察看伤势,手指却在触及之前忽然一顿,低声道:“你醒了。”
他的声音低沉而笃定,不带一丝疑问或试探,仿佛穿透了眼前之人紧闭的双眼。
稻草上的人眼皮几不可察地跳了跳,仅仅一瞬的停滞后,便缓缓睁开双眼。
琥珀色的眼眸清明冷锐,不见丝毫从昏迷中刚刚苏醒的痕迹。
叶饮辰盯住眼前之人,周身气息一寸寸沉了下去。
当耳边传来那道声音时,他几乎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可睁眼所见,无疑正是此人。
思绪被无情拉回昏迷前的那一刻——
兰夜,香桥。
他踏上桥时,四下并未见到林安,心中虽怅然若失,却也不算太过意外。可他万万没有想到,会在桥畔,一水之隔,目睹了那一幕。
耳鬓厮磨,呼吸相缠,几乎已是男女之间最亲近的姿态。
一瞬间,他心神俱碎,几乎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偏在此时,竟有人趁他分神,出手偷袭。
刀锋狠狠破开他的后心,他只觉剧痛贯体,气血翻涌,四肢顷刻失力。
血色晕开,意识急速坠落。彻底昏迷之前,他只来得及看了林安最后一眼。
此后,黑暗无边。
不知过去多久,当他渐渐苏醒时,头脑依旧清明,应急的本能让他第一时间做出决断——继续装作昏迷,先摸清状况再说。
可他未曾料到,会听到那道似曾相识的声音。
方才分明另有人看守他,可眼前,陌以新怎会出现在这里,成了给他治伤之人?
叶饮辰眯了眯眼,几乎一瞬间猜出大概,开口道:“林安呢?”
陌以新眸光一沉,缓缓起身,面无表情:“此处是一孤岛,岛主活捉数人囚于此地,目的不明。我与安儿扮作村民,被招工上岛,见机行事。”
寥寥数语,便将局势勾勒清楚。
叶饮辰听着,却忽而唇角一勾,似笑非笑:“你宁可自己前来,亲自照料一个你讨厌的人,也不让林安来照看我。你在怕什么呢,陌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