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安抱膝蜷坐在地,愈发冷静下来。无论如何,这次总归是被拘魂鬼抓来的,就算要行刑,也还有一些时日可活,决不能轻易放弃希望。
林安甚至有些冷幽默地想,拘魂帮给自己安排的“罪名”,会是什么?
自己来这个世界才一年,踏足江湖不过两个月,恐怕拘魂帮全力搜刮,也挖不出半点黑料,难不成又要造谣了?
想来自己还是第一个女性目标,总不会还要被造黄谣吧?
林安苦笑摇头,大致分析完自己的处境,她想到了叶饮辰。叶饮辰当然会得知自己失踪的事,他会有多着急上火,会不会又加重伤势?
林安叹了口气,摸出收在怀中的单据——刚为他订下生辰贺礼,转眼就被抓来,和老板说好的七日取货之约,大概也遥遥无期了。
她最担心的是,倘若叶饮辰知道了此事,恐怕只会无比自责,甚至将一切都怪到他自己头上。
倘若她再真的死了,他又要过多久,才能与他自己和解……那人表面上总是潇洒轻狂,心思其实却很细。
林安重新收好单据,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站起身来。四周一片漆黑,她不知道附近是否有敌人看守,更不敢贸然出声惊动敌人,让对方知道自己已经醒来。
此刻,她能依靠的,只有双手。
冰冷粗糙的墙面在指尖一寸寸划过,林安缓慢地沿着墙壁摸索。每遇到一个转角,便在心底默默记下。寻常房间都是四方形,所以当第五次摸到转角时,便可以确定自己已经绕了一圈。
然而——墙,还是墙。
整整一周,竟都是一模一样的墙壁,居然连门都没有摸到。难道自己所处的房间竟然没有门?这怎么可能?倘若没有门,自己又是如何进来的?
林安稳住心神,靠着墙重新坐了下来。
方才一圈估摸下来,这间屋子并不算大,可在彻底的黑暗中,她每一步都谨小慎微,如履薄冰,也耗费了不少心神。
最关键的是,这一圈毫无收获,自己就像处在一口巨大的石棺之中,四周都只有无尽的墙壁,这种徒劳无功的感觉更是让人身心俱疲。
林安调整呼吸,打起精神重新思考。一个能进人的房间,不可能没有门。方才自己是站着摸索的,也许这里的“门”是像钻狗洞那样,开在低处的小门;又或者,是与墙壁浑然一体的暗门。
林安休息片刻,跪在地上开始了第二轮摸索。这一次,她摸得更加仔细——墙壁中若真有机关暗门,就算再严丝合缝,也会有微小的缝隙。
又转了两次弯,林安手指猛地一颤——摸到了!
在仅仅齐膝高的位置,她摸到了墙面上清晰的凹凸。她屏住呼吸,顺着这条细线向上摸,却很快中断。原来,这只是一条很短的刻痕,根本不可能是门缝。
难道只是墙上的一点瑕疵?林安有一瞬失望,继续在附近摸索,竟又触到了更加密集的凹凸纹理。
她心头一震,顿时涌起几分狂喜——难道……真的发现机关了?
这一点发现来之不易,林安连忙集中精神,小心翼翼地一寸一寸摸索。随着手指缓慢描摹,那些凹凸的线条逐渐清晰,林安却愈发惊疑不定——
这哪里是什么机关缝隙?分明是……一个又一个的刻字!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只靠双手去辨别文字的复杂笔画,对常人而言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林安凝神静气,额上沁出细细汗珠。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难以置信地将那一排刻痕在脑海中连成了一句话——
“盛薛亦到此一游”。
林安跪坐在地上,心潮起伏。
盛薛亦,拘魂帮的第二名死者,原来也曾被关在这里。看来自己猜得没错,自己的确是被抓来充当下个月行刑目标的。
盛薛亦这位游方医者,也不愧是离经叛道的大胆之人,在这种境地,还有闲心留下“到此一游”这般戏谑的刻字,也不知该说他是疯癫还是幽默了。
林安将头抵在墙上休息,唇角勾起一抹苦笑。
从前常在武侠小说中看到,被困的主角意外发现墙上刻的武功秘籍,藏宝图,或是神秘前辈的临终遗言。没想到自己竟也有这样一天,可是自己发现的“遗言”,也太无厘头了吧……
她摇头自嘲,却在这一刻,忽然生出一种似曾相识的恍惚。
去年九九重阳,自己与陌以新被暴雨困在天影山的山洞之中,当时自己突发奇想,会不会在山壁上发现什么秘密,结果却找到了陌以新刻下的一行字——
“吾不死,当报今日之仇。”
那是自己第一次触碰他的过往。冷冽的字迹,仿佛燃烧着少年曾经的愤恨与孤勇。谁能想到,那个男人,后来会一步步走进自己心里?
林安心口蓦地发涩。也许,再也没有机会见到陌以新了……他会不会得知自己的死讯,又会因自己而心痛多久?
他的目光,他的声音,他唯一一次抱住自己的怀抱……
真的,舍不得啊。
黑暗仿佛凝成实质,压得她几乎透不过气。林安鼻子一酸,连忙深深吸了一口气,制止自己这一时的脆弱。
她重新将手触向墙面,决心继续摸索下去。即使终是徒劳无功,也要找些事情做,而不是在连时间都分不清的黑暗中,一点一点走向绝望。
不多时,林安又惊讶地摸到了与先前相仿的细小凹凸,难道又是刻字?
仔细摸索辨别,她很快便不由张大了嘴。这次认字的速度比上次快出许多,并非因为她已有了经验,而是因为……这几个字竟和先前几乎一样,只换了一个字——
“盛薛亦到此再游”。
怎么回事……盛薛亦前后来过两次?难道这中间他竟还逃走过一次,然后又被抓了回来?
他是如何逃走的……如果他能做到,那么,自己是不是也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