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如此,那便很可能是从药铺走漏了消息。
待菡萏公主将药铺名单送到府衙,这便是下一个调查方向。
林安将这一头绪暂且搁下,转头看向陌以新,径直问道:“大人素来谨慎,方才见到那样一个神秘女子,为何连问都不问一句,便答应跟她走?”
陌以新道:“当时我以为,她与那两张纸团有关,自然不妨一试。”
“那她说要单独叙话,大人为何又不答应?就不怕放跑了这条线索?”
陌以新微微一笑,道:“因为那时,我已看出她是菡萏公主。我分明递了拜帖,她却私下找来,必定是事相求,那么,主动权自然便在咱们手上了。”
林安闻言好奇:“大人应当不曾见过她吧,如何能看出她的身份?”
“因为她的容貌。”陌以新道,“她在那时掀起白纱,我看到了她的面容。如此倾国之姿,又在此时此地现身找我,除了菡萏公主,恐怕不会有第二人。”
林安嘴角抽了抽,菡萏公主那时掀起纱帘,想必是为了以美貌引诱陌以新单独前去,谁成想反而因此被识出身份,适得其反。
林安若有所思,喃喃道:“原来大人也对菡萏公主的美貌如此叹服。难怪后来在凉亭中,不敢多看人家一眼。”
陌以新一怔,旋即道:“有何不敢?不过是美貌作钩,情色为饵。我自问定力尚可,何至于被如此下乘手段所惑?”
他音色发沉,几乎是脱口而出,带了一分不容置疑的自辨。
自春药之事后,他始终不知,林安究竟会如何看他,是否会将他当做那等轻浮之人,那般轻易就上了火……
可他又无法开口解释。
无法告诉她,真正让他失控的,从不是药。
是她。
所谓“定力尚可”,根本都是过于自谦。春药侵体,夜深人静,他与她近在咫尺。天知道,他是花了多大的气力,才生生收回那只点过朱唇的手。
他简直不是人,是神仙。
林安眉头一挑,无比顺畅地接话道:“那依大人之见,什么钩,什么饵,才算上乘?”
陌以新唇角一紧,喉结微动:“有的人,纵是直钩无饵,便已足够。”
“大人说什么?”林安脚步忽而一顿,定定看向陌以新,明澈的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她眼中的质问太过认真,陌以新心头不由一跳。
果然,他说得太多了,几乎已将那隐匿心思摊在她面前。难道她……听懂了?
她这样盯着他,是震惊,是恼怒,还是……觉得他唐突了?
“直钩无饵,直钩无饵……”林安神情怔忡,喃喃念着。
片刻后,她好似忽然回神,飞快问道:“大人,楚朝可有一个典故,是与直钩钓鱼有关的?”
陌以新一时错愕,还是点头答道:“不错,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林安眼睛一亮,心道一声果然。来楚朝这么久,她早已察觉,这里与她的来处,宛如两个平行世界。古早的历史大抵相似,许多典故与人物都能找到映照之处,只是在后世朝代才出现分岔,历史走向渐行渐远。
在这里,果然也有太公钓鱼的传说。
陌以新在那一瞬间,已经明白了林安为何那般反应,又为何有此一问。
他所以为的“失言”,在她耳中,不过是对于案情的灵光乍现,根本与情意无关。
他的神色沉寂了几分,泛起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淡淡道:“安儿所想合情合理,值得一查。”
……
回府后,萧濯云和七公主已在等候。
林安略过一些经过,将菡萏公主提供的信息大致讲了一遍。
听罢,萧濯云喃喃道:“如此说来,凶手的确不是她了?”
“我早就说过很多次了。”楚盈秋轻哼一声,“案发时,我们一直在一起。”
陌以新看向萧濯云,道,“你对垂钓可有了解?”
“怎么问起这个?”萧濯云微讶,还是答道,“略知一二,怎么了?”
“有件事需要你帮忙,查清景熙城中所有与垂钓相关之处,不论是渔具铺、垂钓台,还是泊舟渡口、临水茶棚,凡有关联之地,一并列出。”
萧濯云更是一愣,虽不明就里,却知陌以新从不无的放矢,于是也不再多问,先去依言行事了。
林安心中不免有些紧张,她的思路是否成立,便要见分晓了。
萧濯云动作很快,一顿饭的工夫,他已经拿着一份详尽清单,交到了陌以新的手上。
“景都的渔钓铺子共有十九家,有名字的垂钓点十二处,都在这里了。”萧濯云说着,终于忍不住问,“究竟为何要调查这些?”
陌以新却未答话,视线在这份清单上迅速游移,少顷,终于眉心一动。
林安扫视的目光也忽而一顿,神情微松,振奋道:“竟真的有!”
“有什么?”楚盈秋连忙追问。
林安唇角微扬,道:“方才我与大人说到鱼钩,忽然想起咱们收到的第一个‘愿’字纸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