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濯云这边讲完八卦,狐疑看向陌以新:“以新兄,你约大家来此,不会就是为了打听这些风月之事吧?”
“我的确有要事。”陌以新若有似无地轻叹一声,“舍利子被盗一案,已经有答案了。”
“什么?”萧濯云惊叫道。
萧沐晖不动声色,眼中的讶异一闪而逝。少夫人也难掩诧异,面色微微有些发白。
“是谁偷的?还能追回吗?”萧濯云连连追问。
“放心,舍利子现在很安全。”陌以新没有理会众人各异的神色,接着道,“我便先解开作案手法。”
林安睁大眼睛,脑中也迅速转动起来。
昨夜花世走后,陌以新忽然便神色凝重起来,今日又与花世在书房密谈许久,而后便破解了舍利子丢失之谜——难道说,此事竟果真与花世有关?
“其实,我早该想到,后来,却是白雨的话提醒了我。”陌以新为自己倒上一杯茶,神色疏淡。
“她说,当时台上人潮拥挤,很难在浓烟中挤到别处,再在烟散之前挤回原位。那么,偷盗之人又是如何在那片刻之内,一路挤过人群,接近舍利子?看似是一道难题,答案却很简单——案发之时,疑犯本就在舍利子近旁。”
“什么?”萧濯云不禁瞠目,他记得很清,当时为保万无一失,自己便是站在舍利子近旁守着。在他身边,自然也都是十足可靠之人,嫌犯又怎会是其中一个?
陌以新接着道:“这本是顺理成章的思路,但我始终不曾去想,原因有二。一来,在舍利子近旁守卫之人,皆是龙骧卫亲信,我不认为他们有理由下手偷盗。
二来,即便有人占据有利位置,在浓烟中拿到了舍利子,又是如何将舍利子带走的?只要这一点解不开,思路便无法成立。”
“是啊,这一点我也想不通。”萧濯云蹙眉道,“搜身并未漏掉任何一个人,包括每个守卫,甚至还有我和兄长。所以,即便我们离舍利子近在咫尺,也做不到啊。”
陌以新轻轻摇了摇头:“我们一直混淆了一点,疑犯要做的,并非将舍利子带走,而是——让舍利子消失。”
“这两者……有区别?”萧濯云愈发费解。
“区别在于,疑犯自己,不需要与舍利子一同离开。”陌以新缓缓道。
林安脑中恍然闪过一道亮光,一直以来,他们所有人都被同一个问题困扰——严密的搜身之下,疑犯身藏舍利子,绝不可能从香雪园脱身。
然而,倘若如陌以新所言,只要舍利子与疑犯本人分开,他自然可以轻易通过搜身。
可是,这怎么可能?
萧濯云一向机敏,也很快想通了这一点,诧异道:“可若无人携带,舍利子怎么可能自己消失?”
林安眸光一动,忽然想起昨夜陌以新莫名自语的话,喃喃道:“难道是——‘不翼而飞’?”
“不错。”陌以新轻啜一口茶,“不翼而飞,本是一件绝无可能之事,可那是在上元夜,只有在那一夜才具备的绝佳条件,让舍利子可以在众目睽睽之下悄然飞走,并且丝毫不会引人怀疑。”
“你是说——”
林安和萧濯云不约而同地叫道——
“孔明灯!”
那一夜,羽流台四处都摆放着孔明灯,案发之时,许多百姓正在放灯祈福,疑犯只要将舍利子放在孔明灯内,点燃松脂放飞升空,便可让其“不翼而飞”。
疑犯本就站在舍利子近旁,完成一个简单的放灯动作,只需要弹指一挥间,在浓烟的掩护下,时间绰绰有余。
而那一夜满天飘浮的孔明灯,更是成了最天然的掩护,绝佳的背景板。在那个混乱的瞬间,没有人会留意空中多出了一个孔明灯,就好像,没有人会去细数天上有几颗星星。
舍利子随孔明灯升空,而疑犯,自然可以顺利通过搜身,大摇大摆地离开了。
萧濯云在了悟之外,仍旧心存疑惑:“可如此一来,疑犯也得不到舍利子啊。毕竟谁也无法预料孔明灯飞出多远才会掉落,万一舍利子落下之后被旁人捡走,他岂非竹篮打水一场空?”
“的确被旁人捡到了。”陌以新淡淡一笑,从怀中取出一块白布,打开来放在桌上,“这就要说到本案的另一个疑点——在香雪园北门外发现的珍珠。”
“这颗珍珠……果真与此案有关么?”
“与舍利子同样外形的珍珠,很容易便能想到调包之计。可正如安儿先前所言,珍珠贵重,这颗寸余大的浑圆珍珠,本身就价值不菲,即便调包失败,似乎也不必随手丢弃。所以,疑犯一定有不得不扔的理由。”
不得不扔?林安心头一跳,许多盘桓不解的疑云,忽然便如拨云见日一般,恍然间有了答案。
她神色微变,愕然道:“被孔明灯带走的‘舍利子’,其实……便是这颗珍珠?”
孔明灯升空后,迟早会因燃料烧尽而掉落,倘若在搜查过程中,被人发现有孔明灯的残骸中藏着一颗舍利子,疑犯自然功亏一篑,偷盗手法也暴露无遗。
然而,孔明灯带走的是珍珠,疑犯只要在灯内加上一个再简单不过的延时机关,便可让珍珠在孔明灯尚未坠落前,提前脱落。
如此一来,这样一颗孤零零的珍珠,无人发现也就罢了,即便凑巧被人捡到,也很难由此联想到整个手法,毫无后顾之忧。
林安记得很清楚,那一夜吹的是南风,从南向北刮过。孔明灯自南边临湖的羽流台升起,会在风势下渐渐飘向北方,而那颗珍珠,正是在香雪园北门外被人发现——一切恰好吻合。
“可是,可是……”萧濯云一双剑眉紧紧蹙起,他自然也想通了其间关窍,却无论如何也无法顺着这个思路再想下去,只固执地摇着头,“不会的……”
陌以新轻叹一声,眸光却是坚定:“不错,这颗珍珠的确是调包所用,但这调包,发生在展出之前——从一开始,出现在众人面前的‘舍利子’,便是这颗以假乱真的珍珠。
然而在那个时候,没有人会去检验它的真伪,因为,能够调换它的人只有一个,没有人会去怀疑那个人。”
“这不可能,不可能……”萧濯云口中仍旧喃喃重复着,目光却不由自主地看向了自己的兄长。
林安也愕然看向萧沐晖——作为首阳灯会的负责人,也是舍利子唯一经手之人,此时此刻,他的面上毫无波澜,仿佛什么也没有听到一般。
他稳稳地拿起茶杯,轻啜一口,又重新放回桌上。抬起头来,脸上是平静的微笑,没有慌乱,没有忧虑,没有一丝被人戳破的尴尬。
这样的淡然自若,让林安甚至产生了一瞬间的怀疑——这一切是不是都错了。
“大哥,你说话啊!”萧濯云急切道。他很清楚,陌以新还从未错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