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平静,越是危险。
王小鱼站在一旁,张了张嘴,想问些什么,却又怕惹得林窈伤心。
林诚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声音放得轻柔:“阿窈,你还好吗?要是心里难受,不用强撑着,我们都在呢。”
林窈现在的样子实在让人放心不下,他怕她是把所有的痛苦都憋在心里,早晚要憋出病来。
林窈握着勺子的手顿了顿,抬起头看向林诚,脸上的笑容依旧:“我挺好的啊,这粥这么香,我怎么会难受呢?”
赵娘子看着她这副模样,心里一阵发酸,走上前轻轻拍了拍她的背:“掌柜的,别硬扛,有什么事跟我们说,咱们一起想办法。许将军要是知道你这样,也会心疼的。”
提到许之珩,林窈脸上的笑容淡了些,但没有消失,只是声音低了些:“我知道,我会好好的,不让他担心。”
~
许府西厢房的窗棂半掩着,午后的阳光透过稀疏的木格,在青砖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却驱不散屋内的沉闷。
靠里的床上,锦被下躺着个浑身缠满白绷带的男子,赫然是金玉口中薨了的许之珩。
满堂正跪在床前的脚踏上,手里的嘶是几片新鲜带着水汽的柚子叶。
这柚子叶还是方才梁厨子方才火急火燎从后院果树上摘来的。
他从许之珩缠着绷带的额头开始,一点一点往下扫,嘴里还不忘念叨:“去去晦气,都给我散了。咱们将军就是演场戏,不得已才在那黑漆漆的棺材里躺了一路。各路神仙高抬贵手,可别当真把他的阳寿勾走了,我们将军还得活到一百岁,还得娶媳妇、生娃娃、生一个男娃一个女娃”
陈千远挎着他那只黑木药箱溜溜哒哒进门时就撞见这诡异的画面。
他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语气不善:“哟,这会知道害怕了?”
满堂对他的毒舌习以为常,忙起身让开位置:“陈太医,您可算来了!快救救我们将军。”
“别废话,让开!”陈千远没等他说完,就把药箱往桌上一放,撸起袖子坐到床边。他手指搭上许之珩腕间,指尖感受到那微弱的脉搏,脸色就沉了下来。
“你们可真是能耐啊!为了演个假死脱身,就敢在棺材里闷一路!他这条命是铁打的还是怎么着?”
他嘴上虽骂个不停,但手上的活儿一点也没耽搁。
陈千远动作麻利地打开药箱,取出银针、金疮药和干净的绷带。
他先拿剪刀小心翼翼剪开渗血的旧绷带,露出底下狰狞的伤口,纵横交错,看起来像是绣娘秀帕子时交错的经纬线。
陈千远眉头皱得更紧,捏着银针在烛火上烤了烤,精准地扎进许之珩手背的穴位,也不管许之珩根本听不到,嘴上还是毫不留情:“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伤口没愈合不能动气、不能折腾,你倒好,直接把自己塞进棺材里!要是感染了,就算是神仙来了也救不了你!到时候你那些弟兄们,还有满府的人,都得给你哭丧!”
许之珩大概是被银针的刺痛弄醒了些,眼睫颤了颤,却没力气睁眼。
陈千远看他这模样,语气稍稍温和了点,手上涂药的动作却依旧没轻没重:“忍着点,这金疮药是我新研制的,比你那军中的还要管用,就是疼了点。疼才好,疼说明你还活着,没真把自己折腾死!”
金玉和满堂在一旁看着,低垂着头,不敢出声打扰。
~
转眼就到了许之珩“出殡”的日子。
山顶的风比山下更烈些,带着三月里尚未散尽的凉意。
山顶可以看到许家的墓地,那是历代许家阵亡将领的长眠之地。
山寨的人都来了,站满了山顶。
世道混乱,他们只能待在山寨里,没法去送许小将军,只能在这里送他最后一程。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断断续续的唢呐声顺着风飘了上来,先是微弱的声音,渐渐变得清晰。
“来了。”有人低低说了一声,所有人都齐刷刷地朝着山下望去。
只见蜿蜒的小路上,一支送葬队伍正缓缓走来。
最前面是两个举着白幡的人,白色的幡布在风里翻卷,像两只失了魂的白鸟,在灰蒙蒙的天光下,显得格外刺目。
幡布后面,是八个抬着黑漆棺材的壮汉。棺材两侧,许府的家丁们穿着素衣,手里拿着哭丧棒,低着头往前走。
让人看得心头发酸。
“将军啊!您怎么就这么走了!”山顶上,不知是谁先忍不住哭出了声。
悲伤像是会传染一般,女人们的啜泣声、男人们的叹息声混在一起,孩童们尚不懂发生了什么,只是本能地保持安静。
一阵阵呜呜的风声似乎在为这位英年早逝的将军哭泣。
站在人群最前方的林窈,却像是没听到这满耳的哭声,也没看到那刺目的白幡和黑漆棺材。
她只是静静地站在崖边,风把她的衣角吹得猎猎作响,头发也有些散乱,可她的眼神却异常平静,没有半分波澜,连眼眶都没红一下。
林窈望着山下的送葬队伍,目光落在那口棺材上,像是在看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东西,既没有悲伤,也没有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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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重回清泉镇
千里之外的瑞王府,暖阁里燃着上好的银霜炭,炉烟袅袅缠绕着梁上悬挂的鲛绡帐,将满室熏得暖意融融。
与室外料峭的春寒不同,这里空气温热,暖烘烘的,让人昏昏欲睡。
案几上摆着刚贡入的洞庭碧螺春,茶汤是清亮的碧色,却迟迟无人动盏。
瑞王斜倚在铺着白狐裘的软榻上,他眉头微蹙,眼底藏着几分按捺不住的焦躁,目光时不时瞟向暖阁门口,显然是在等待什么人。
“王爷,影十三回来了。”门外传来侍卫的通报声,打破了室内的沉寂。